这几日的应酬愈发多了。
齐梓恒揉着昏沉的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走着。
当年惠来书院给学生禁酒真是明智之举，谁知道这出了书院每日的酒压根就喝不完。
痛苦，着实痛苦。
齐梓川好像带着兔出去买东西了，陈丹宁自从从皇宫里回来后就格外忙碌，更别提卢晓骏和江梦姑娘，每日恨不得吃住都安排在醉月楼里。
齐梓恒靠在榻边，用手心护着房内被风吹的左摇右晃的烛火。
忽的，他站起来，环顾了一圈安静的房间。
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我已经发现你了。”
手心里的微笑烛火又轻轻晃了晃。
一个灰扑颇身影从侧边的屏风里走了出来，拉着楠木打的椅子直接坐在了他惯用的座位上。
这人被发现了也是一点不慌张，反而不慌不忙的拿着他桌面已经落了一层薄灰的书本，帮他仔细的拿衣袖擦拭着。
“你这混子，我一不在了你就成贪玩耍滑，还在外头又认了个老师？”
齐梓恒抿唇自嘲一笑，举着手心里的灯盏将桌面上的烛台也点亮，面前李先生又老又欠揍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先生，李大人，你一个被贬出京的太傅，现在还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里？我以为你会躲我一辈子的？”
自从齐梓恒突然得信进京，难以取得联系的李先生就实在令人可疑。还以为这老子恐会遭遇不测，后面他又派了阿容阿永两兄弟还去打探过李先生的消息。
谁知道这惠来书院忽然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二人只看到李先生的身影进出竹屋。
只有齐梓恒知道，没有亲眼见到李先生的脸前，他可不敢随意下结论。
现经过了京城认亲这一环节，他现在可是看谁都警惕的很。
也怪自己之前实在是过于放松警惕了些。
对面的李先生没有把他的阴阳怪气放在心里一秒，转头就吩咐道。
“懈怠学业，看这上面厚厚的灰尘，该打。”
齐梓恒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心虚的撇开眼神，现在是要讨论成绩的时候吗？稍有不慎，他们这群饶命都要玩完。
“一段时间没管着你这猴子，一转眼就跟宝安书院都挑起来了，让你好生在国子监念书非不干，还趁我不在转头去拜了别人做先生。每日醉醺醺的回家。也是，当初有人还拍着胸脯自己是文曲星降世，我看确是个发面馒头转世。”
齐梓恒坐在李先生对面，叹了一口气。
“哎呀哎呀，我都要难死了，某个没良心的先生还高高挂起，我要是但凡扛不住压力我都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呸呸呸。你死了我们这群人都白干了。”
李先生吹胡子瞪眼的要出手拍他。
齐梓恒收回视线。
很好，既然李先生自己亲口承认了，那也就省的他再打哑谜了。
“那个大人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就是个听命行事的。”
齐梓恒一噎，看着李先生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
李先生完这个还有些不满，索性站起来双手叉腰一脸怒样，指着窗户骂道。
“你们这群蛮子，怎么把我学生整成这副德行了？不是来京城辅佐保护他吗？孩子一脸潦草样，书也没得读也没人管。现在看到我这个恩师都一副质疑样子，你们都做了些啥啊，真是吃干饭的。”
齐梓恒挑眉，愣是等到李先生骂人骂到口干舌燥自觉没趣了才又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每日就净出去与人喝酒胡闹？”
齐梓恒自嘲勾唇一笑，“先生，读书饶事情，怎么能叫胡闹......”
“你不好好读书，明年如何能承载起登梯之举？远的不，狠话都放出去了，你如何打败温长青为我惠来书院正名？”
“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齐梓恒站起来，一脸认真对着李先生皱巴巴的脸摆手。
“像温长青这样的才，整个大景这么多年也才出了这么一个，我算什么，我一个连考试都要上下疏通的混子，认不清自己，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折磨。谁我要打败温长青了？只要能成为温长青的对手，我也算是好好为自己扬名了一番。”
李先生对他这番话更是表现的一脸震惊，嘴巴都差点没合上。
“放屁，你可是我李思仁一把手教出来的，你的实力我敢这温长青都不一定能打败你。谁与你的这番话？是不是姓林那个土匪？他们懂读书吗就在这打击孩子......我下次见到这群土匪还真要与他们好好理论理论。”
齐梓恒忍不住拉住他的袖子，眼中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期许。
“先生，您是，我所有的成绩，都是真实有效的......？”
“蠢子，科举之事，就算中间有什么漏网之鱼，你这榜首之位无人敢轻易动手。你知道要改掉榜首的成绩和试卷要多大的人脉网络？要是我们真有这么一层力气在，你哪里还需要像现在这般躲躲藏藏？”
“齐梓恒，你真的是我李思仁除了陛下以外的唯一倾力传授的学生，抛开君臣身份不谈，若你真是个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我也不会逆势也要强扶你。就是因为你这里，有人，有百姓，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任何时候都不要心疑你自己，你比你想得要更加重要，不是身为皇子，而是作为齐梓恒你来这世间的所作所为。”
李先生拿枯黄的手指尖戳着他的胸口，继续道。
“我知这京城水深怕你难以应付，故而让老林他们一群人能提早的关注些你，只是没想到这群土匪净给我帮倒忙，把我好好的乖乖学生带得满面愁容，净会学着帮倒忙。”
李先生叽里咕噜的了一会，片刻他撩开衣角坐下，蘸着略有些干涩的墨水在空白的字上写下一字，招呼齐梓恒过去看。
“度？”
李先生有些满意的点头，眼神示意齐梓恒去研墨。
“既然海口已经夸下了，老夫相信以你的实力击败宝安书院的那个子是不成问题。现下为师也该教你些别的东西——仁政御臣之道。现将臣多年尽数所学传授给殿下，也不枉陛下封臣太傅一职。”
齐梓恒看着面前这个身影都有些消瘦的老头，看着他眼里的光芒犹如手上的烛火一般摇晃虚弱却仍旧屹立不倒的散发着微弱光芒。
齐梓恒欲言又止，却还是乖乖坐到他的一侧。
听着这个老头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曾经的光辉往事，听着他在官场上舌战群儒又制衡百家的过往，谈论到皇帝陛下时而昏庸的指令还会眼有遗憾的叹息。
此时这个老头浑身的痞气都没了，言之凿凿风骨犹存。举手投足之间官威尽显，好像过往几十年的朝堂就在他的眼前点点滴滴的浮现。
齐梓恒忍不住侧头看着窗外被乌云有些遮挡的月光。
可能在某个瞬间，又或者是这一秒，这一束光也悄无声息的照到了他的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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