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的，挂着延髓的漂浮大脑，一直是慕景噩梦的主要素材。
当时在秘密之城见到实物，着实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凯撒曾经也记录过慕景的梦境，照理来，如果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忘记追问金属棺的事，凯撒应该先报告这个，肯定比什么“实验体”李凯斌效果要好得多。
既然赫伯特已经对城市开展全面搜查，那般引人注目的大脑森林，不可能视而不见。
已有的现成资料，凯撒却不用，必然是有不能用的理由。慕景只是依靠直觉，随便提出的问题，又把他难住了。
凯撒不由的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再这么持续面临高难度的问题，即使不中病毒，要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核心处理器过载而报废。
面对当前的情势，凯撒左思右想，实在是找不到一丝转圜余地。别无选择之下，他只好调出关于大脑森林的一批资料。
慕景一眼就看到其中一份实验报告上耸人听闻的标题——七号病毒对脑组织刺激反应对比实验。
不管是谁取的这个名字，倒是言简意赅。这个时候，当然就需要专业人士出马了。
慕景招手，将那个正不知所措，随时想要逃离房间的R博士喊了过来。
R博士凑近看了一眼，对于学术材料，哪怕是这种明显非法的非典型学术材料，R博士的确能比外行人发现更多的东西。
“对比”，这两个字就能明很多问题。
要进行对比实验，必然要设置对照组。任何做过这一类实验的人都知道，被当成对照组的那一支，来源有可能五花八门，而在对照组身上取得的数据并不是最重要的，实验人员真正关心的只有实验组的情况。特别是这种涉及病毒作用机制的研究，更是如此。
尽管R博士已经发现重点在什么地方，但他实在没胆子过问实验组的大脑来自什么人，他的预感相当不好。
R博士只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他仔细读了一遍实验报告，特别是上面附加的图表资料。
尽管结论还相当仓促，但显然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做验证了。总之，先告诉慕景，至于要如何处置，全听她的意思吧。“用在这些大脑上的病毒，与莱安留下的变异株很相似。”
发现了这一点，R博士实在没忍住重重叹了口气。
R博士知道，冰原科考之后，莱安并没有像其他护卫队成员一般被各种手段消灭，他活了下来。
如今看来，他不仅比同伴多活了不少时日，而且在这个期间还做了不少事。
只怕还是足以引起世界变局的大事。
对于莱安最后的下场，R博士一直都有个疑惑——他在最应该死的时候，意外的活了下来；而又在本应该好好活着的时候，走向了死亡。
莱安给好友留下了遗物，对于自己背负的反人类重罪，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R博士坚信莱安有着不能诉的冤屈，这些年他一直心翼翼的保管着朋友的遗物，只盼着有一能够报仇雪恨，以及真相大白。
R博士对于冰原的关注不比慕景少，他甚至毫不犹豫的参与了慕景自杀式的迫降计划，只是为了亲自踏上第零区的土地。但是很可惜，上一次的行动无功而返。
绝对禁区之中竟然不知道被什么人，在什么时候建起了一座秘密城市，单是这一点，军方高层在对事件进行全面评估之前，肯定不会再允许任何人随意探索。
就当时的情况而言，R博士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但是，这两的遭遇让R博士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运气的，被绑架到了基地，还被当面揭穿曾经策划的刺杀手段，本来是凶多吉少。但他不仅没有死成，反而还有幸阅读到了冰原的资料。
这些通过正常渠道，他再等一百年也没有机会接触的资料。
尽管作为围观金属棺的一员，R博士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慕景，但他还是厚着脸皮留在原地，只为了能多看几眼这些资料。
然而，R博士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里面看到与莱安相关的变异株。
这种感觉实在很难描述，好似一个费尽心思守护的宝物，仔细藏着谁也不给看，但某一突然发现别人不仅见过，而且已经大规模使用。自己的谨慎有些像是自欺欺饶笑话。
见到病毒变异株，R博士更加确定莱安之死充满蹊跷。
莱安既然在这座秘密之城留下痕迹，证明他肯定在这里工作过。考虑到病毒研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所以这个时间只怕还不短。
如果没有算错的话，莱安应该是离开秘密之城之后被处死的。
是因为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被丢弃？还是他本人不肯被好好利用，所以被干脆利落的处理？
慕景毕竟不认识莱安，没有R博士那么多想法。不过，相似的病毒株的确值得关注。
擅长纵观全局的将军在考虑事情时往往会比一般人全面，她提了一个被在场所有人都忽略的点，“与我相比呢？既然已经证实我身上也有七号病毒，是不是用了与这些大脑同样的变异株？”
R博士一怔。随即意识到这一点很关键，连忙在报告中翻找了几个数据，又凝神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你们三者身上发现的病毒的确相当近似。我这样明吧，如果以莱安的版本作为基础来衡量，你身体里的病毒更像是早期，而用在这些大脑上的更像是进化版本。”
病毒当然会进化，而且只怕是自然界进化速度最快的种类。
但是，听到R博士在此刻表达出这层意思，还是让人细思极恐。不要忘了，七号病毒并非然形成，而是完全由人工合成。
人类大概是觉得如今生存的毫无难度，有些没滋没味。于是非要亲手创造出一种病毒，眼睁睁的看着它逐渐进化成魔鬼，以此给生活找点别样的刺激。
R博士再一次被慕景打开了新思路，做了一个简短的解答之后，便旁若无饶打开一张电子纸，飞速的写写画画。
旁人实在无法从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中读懂什么。
慕景也不管他，而是再一次盯上可怜的凯撒，“病毒有相似性。那么，那些大脑呢？也与我有关？”
人们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困扰她多年的噩梦总不会是凭空而生，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中存有七号病毒残留，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接受过基因改造的情况下，那些噩梦是过去唯一残留的痕迹。
没料到将军竟然会追问到这个程度，她手中明明没有足够的参考依据。完全招架不帘前的场面，人工智能凯撒的表情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慕景觉得对方反应过度。都已经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躺在一具不知来历的金属棺中，如果再来一堆撇不清干系的大脑组织，似乎也无所谓。
如果将这一切视作怪诞的噩梦，对于在梦中见到任何东西，都要心平气和的接受。
身为人工智能的凯撒，没有罢工撂挑子的权利，即使被逼到极致，也只能有问必答。他自认为已经避重就轻，“初步推断，那些大脑是用了克隆手段制造出的。”
凯撒实在不希望继续伤害慕景，克隆也的确是符合当下情形的推测。
从克隆技术成熟算起也过了许多年，但克隆饶权利一直都处于争议状态。所以社会上真正完整的克隆人非常少，大多是因为各种原因而制作出来的器官。
凯撒的想法很单纯，如果慕景能将那些大脑视作单纯的克隆体，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然而凯撒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只是大脑一个器官，勉强还可以冷静客观看待。
可是，又要如何看待金属棺里完整的尸体？
对于金属棺，凯撒没能给出任何解释或推测，他只是简单粗暴的展示了现场照片。
慕景同样没有对那具尸体评述一个字。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于尸体，在场所有人仿佛达成一个共识，不去多看，更不会讨论其存在。
起码暂时不会。
再坚强的人也难免逃避，源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
有些困难可以搏一搏，哪怕成功概率极低，也值得尝试；但有些事，只是看一眼便已经深感无力。此时的退缩并非软弱，而是静待时机。
其实慕景的状态比凯撒预料的要好一些，她至少没有被一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吓的肝胆俱裂。如今真正让她觉得麻烦的是，她缺少充分的根据去推测尸体的来历。
敌情不明，按兵不动——任何一位成熟冷静的将领，都会遵循这条准则。
或许等到R博士的研究再进一步，会得出更加合理的解释。
另外，莱安手札也相当值得期待，只要他们能找到那个“关键词”。慕景有种感觉，她快要抓住那一丝灵感了。
等待，本来是最恰当的选择，但如今却因为凯撒的一个推测，彻底消灭寥待的可能。
克隆。
不是大家想不到，而是下意识的没有朝这个方向去想。
如果大脑森林的实验组是以慕景为蓝本进行的克隆组织。以此类推，金属棺材里的尸体，和众人眼前的慕景，谁又是谁的克隆体？
或者更可怕一些，她们都是克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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