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昭薄唇翕合，不再话，定定看着垂首轻柔帮他上药的女人。
炉火沸腾，炊烟袅袅，窗外桃枝上偶有飞鸟停落，传来稀疏几声脆鸣。
清新的薄荷香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于逼仄的隔间盈盈缭绕。
男子刚毅，女子温柔，不知不觉中，竟生出一股静谧和谐的氛围。
没有窒息的压迫感，也没有令人畏缩瑟瑟的主仆关系，就这样安静处着。
两人心思各异，却任由自己陷入这场不知是陷阱还是机遇的角逐郑
慕鸾包扎的手法虽然不算娴熟，但是该做的步骤半分不差。
只是结尾的时候，她还是习惯性打了个蝴蝶结，巧却结实。
慕鸾一边将东西收拾进托盘，一边开口道：“快把衣裳换上，心着凉。”
君昭依言照做，起身将衣裳穿好，拾掌向前恭恭敬敬道：“多谢姐厚待。”
慕鸾白皙的脸颊泛着一抹微红，干净的眸子盛着窗边的暖阳，不经意扫过他的腰间，目光顿了顿。
飞鱼锦囊不见了？
是又丢了，还是扔了？
转念一想，那锦囊确实磕碜了一些，依照君昭的品味，是该嫌弃的。
反正送出的是心意，怎么处理是他的自由。
思绪一闪而过，心中虽然有一些的失落，但慕鸾很快便压了下去。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慕鸾正准备弯身去端托盘，便听君昭平淡的嗓音自头顶传来，“姐可否等候片刻。”
“嗯？”
慕鸾不解看向他，就见男人徐徐转身，走向正沸腾的炉子，捻着巾子把住炉柄，将药倒进碗里。
慕鸾闻着那扑鼻的药香，隐隐觉得有些熟悉，道：“你的药好了？”
君昭将药碗搁在慕鸾跟前的案几上，缓缓掀起眼帘，如实道：“是姐的药。”
“我的药？”
她没受伤喝什么药？
似是看出慕鸾眼中的不解，君昭道：“药丸的药效终究不如汤药快捷，日后每隔三日，我便为姐熬煮一次汤药。”
慕鸾微微蹙眉，她就这汤药的味道有些熟悉，可不就是黑色瓷瓶里药丸的苦涩味道。
这回她多留了个心眼，问道：“喝几口？”
君昭为垂下眼，掩住眼底细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回答道：“一碗。”
一刻钟后，慕鸾几乎是跑着出了暖阁，一回屋便急冲冲去找果盘。
银心看见自家姐一脸苦色从外疾步而回，急忙上前询问，“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慕鸾无心顾及她，闷头拿起一颗带绿的山楂便口口吃了起来。
银心一边劝她慢点，一边直咽嗓子，感觉是姐在吃，酸的却是她的牙。
慕鸾连着吃了两颗果子，方才觉得舌尖的苦味得到些许缓解。
她盯着手里的果子微微愣神，记得前世君昭让她喝的汤药中，哪怕是试毒，味道也没有今的苦涩难喝。
憋屈地想，以君昭睚眦必报的秉性，是不是偷偷记恨上那自己要将他赶出府的事，才故意弄了这么苦涩的药！
隔间，男人盯着案几上空聊药碗，脑海中划过一张拧巴的脸，突然露出轻快的笑来。
随手拿起护腕便要戴上，却在碰上伤口的蝴蝶结后一下顿住，嘴角的笑意也在这一刻缓了下来。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捻着绷带的一头，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暖。
忽地嗤笑一声，毫不留恋地扯开了绷带的一头，优美的蝴蝶结瞬间化为两条冰冷的带子。
原以为只是那姑娘一时兴起的把戏。
没想到接下来的每日，慕鸾都会在清晨用完早膳后，第一时间来给君昭换药。
男人依旧客气有理，明明嘴上着慕鸾身份尊贵，不该替他这种卑贱的人换药。
可只要慕鸾稍稍打断，他便安静乖顺地等着她上药。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渐变暖，直到除夕那日依旧是骄阳明媚，空气中带着一股新春沁人心脾的气息。
夜里，街道上尽是人间烟火，欢声笑语，灯火笼罩着整片京城，恍如白昼。
慕府张灯结彩，桃符遍布，府上下人侍从脸上皆洋溢着新春的喜意。
慕思年父子三人围桌酌，慕鸾和阿娘收整着各处官员送来的贺帖。
多有年后要上门拜谒之意，其中有一份贺帖，慕鸾不由露出讶异的神情。
是御史大人沈徽的贺帖。
慕鸾将贺帖上的内容往阿娘身侧移了移，道：“阿娘，我听这御史大人古板严苛，刚正不渝，从来不喜这些表面上的寒暄，怎么今年竟然要上府上来。”
慕思年闻言，稍稍回头望向坐在一侧的母女俩，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慕夫人悄悄回头看了眼自家夫君，果然看见他嘴角轻勾的弧度。
她带着英气却依旧温柔的嗓音道：“那是你爹的老相好，每年都来拜年，只是你时常待在韶光院里，没有见到你沈叔。”
慕思年闻言，老脸顿时变得严肃，纠正道：“夫人勿要妄言，谁跟那老家伙是老相好，我行得正坐得端，没有断袖之癖。”
慕鸾还没见过阿爹如此较真的模样，不由对这所谓的沈叔又好奇了几分。
慕清羽轻笑出声，道：“夭夭，沈叔可有意思了，别看他古板，其实就是一个老顽童，改日可以将他们家那个沈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沈音？”
又是一个新鲜的人，没想到连慕清羽都知道的事，她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信息闭塞得可怕。
御史大人？
前世似乎早早便辞官回乡了。
慕鸾仔细回想一下，还是有大概的记忆，好像是……父兄战死的那一年。
难道……是因为阿爹？
“对呀，沈音那女人，简直就不能叫做女人，当是女土匪，”慕清羽起沈音眼神一下子亮了，只是才一句，便被慕夫人喝住。
“你子休要胡言，好歹是一个姑娘家，这般毁人清誉，如何使得？”
慕清羽一下子顿住，也知道自己岔了，在沈音那个女人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调侃，但背后，确实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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