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破晓，北丹圣城的聚丹广场已如沸腾的药鼎，被汹涌的人潮填得满满当当。
广场入口处的两座石狮嘴里叼着鎏金药碾，晨露顺着碾槽滑落，在青石板上洇出点点湿痕，混着四面八方飘来的药香，在空气中酿出清甜的气息。
往来人流中，有须发皆白的老丹师被弟子簇拥着，指尖捻着药草细嗅。
有背着行囊的年轻学徒，脖子上挂着祖传的青铜炉，眼睛瞪得溜圆打量四周。
更有穿着华贵的世家子弟，腰间挂着盛满灵液的玉瓶，正与同伴争执今日谁能拔得头筹。
广场中央的白玉高台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十根盘龙柱如擎巨伞般立在台侧，柱身的百草图谱栩栩如生。
从初春的灵芽到深冬的雪芝，从剧毒的曼陀罗到救命的还魂草，叶脉的纹路里似乎还凝着淡淡的绿意。
龙须上悬着的铜铃被晨风拂动，叮咚声脆如玉石相击。
仔细听去，那铃声里竟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是用百年“静心草”汁液反复浸泡过的，吸入肺腑时，连浮躁的心绪都跟着沉了几分。
高台上早已架起百座丹炉，紫铜的炉身刻着聚火符文，鎏金的炉盖嵌着明珠，最惹眼的是中央那座三足鼎，鼎身铸着“万丹”二字。
据是丹尊用过的遗物，此刻正冒着丝丝白气，像是在预热等待。
炉边的石案上，琉璃瓶里插着各色灵草，赤红的“火焰花”、碧绿的“翡翠叶”、银白的“月心草”，光看颜色就让人觉得源气逼人。
当东方的朝阳跃过城墙，将第一缕金光泼洒在白玉高台上时，高台后的钟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轰鸣。
浑厚的钟鸣如巨石投入深潭，层层叠叠穿透涌动的人潮，震得盘龙柱龙须上的铜铃齐齐震颤，叮咚声连成一片清越的帘幕。
就在这钟鸣与铃音交织的瞬间，高台中央的虚空微微扭曲，一道身影如破水而出的玉莲，缓缓浮现。
来人身着月白道袍，袖口绣着繁复的丹纹，腰间悬着一枚通透的羊脂玉佩，正是炼丹师公会的副会长武尊者。
他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如婴孩，双目开合间，有淡金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周身萦绕着一股温润却不容觑的气息，仿佛与周遭的药香、晨光融为一体。
待钟声余韵散去，武尊者抬手虚压，原本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拂过铜铃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借着源气稳稳传遍每个角落，带着长者特有的温和：
“老夫武，乃是北丹圣城炼丹师公会副会长。”
他微微颔首，姿态谦和却自有气度：“首先，欢迎诸位北原的道友远道而来，齐聚我圣城，共赴这场丹道盛会。”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掌声，铜铃在掌声中轻轻摇晃，将那浸了百年灵草汁的药香送得更远。
武尊者的目光落在高台上整齐排列的丹炉上，笑容里多了几分期待。
“丹道之路，在于精益求精，更在于交流互鉴。”
“今日聚于簇，既是较量，亦是切磋——愿诸位都能在这场盛会中，寻得属于自己的道。”
“接下来，北丹圣城丹会，启——！”
武尊者的话音落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指令传遍全场。
高台上的百座丹炉几乎在同一瞬间亮起微光，紧接着，淡青如竹、赤红似焰、银白若雪的丹火从炉口腾跃而出，在晨光里跳动成一片绚烂的火海。
叶问站在参赛者队列里，目光在攒动的人影中逡巡。
晨光透过盘龙柱的间隙落在他身上，青衫下摆被风轻轻吹起，露出腰间悬挂的丹会号牌。
上面“叶问”三个字用朱砂写就。
放眼望去人群里藏着不少熟悉的面孔：白虎圣地的赵子轩正倚着丹炉整理袖袍，袖口露出半截白虎图腾的银链，眼神里带着惯有的桀骜。
青龙圣地的敖寰宇站在水边，指尖轻点水面，引得几尾银鳞鱼在他掌下跃动，青袍上的龙纹仿佛也随之游动。
玄武圣地的玄冥则裹着玄色大氅，独自缩在角落，指尖在龟甲般的护腕上轻轻敲击，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些生面孔——有背着骨笛的蛮族武者，有戴着面纱的西域女子，腰间的令牌刻着从未见过的图腾，显然来自偏远地域的隐秘势力。
朊氏，巫氏，八大势力皆在其郑
他的目光扫过这形形色色的人影，最终定格在人群边缘。
那人穿着件发白的衣衫，身形清瘦，正是无名。
对方似乎早已察觉到他的视线，正朝着他微微扬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像是在“又见面了”。
叶问刚要颔首回应，后颈忽然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那是被人暗中窥视时特有的感觉。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然回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左侧的人群。
只见不远处的廊柱下，站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此刻指尖正把玩着枚漆黑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个扭曲的“宗元”二字。
察觉到叶问看来，他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微微抬了抬帽檐，露出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玄袍人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叶问皱起眉，刚才那道目光里的审视太过明显，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甚至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怎么了？”风曦月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到涌动的人潮，“脸色这么难看？”
叶问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大概是错觉。”
“看样子，这便是那个宗氏的才宗元了。”
叶问望着玄袍饶方向，眉峰微蹙，暗自思忖。
他指尖在丹会号牌上轻轻划过，心里明镜似的。
此次丹会是北原一等一的盛会，关乎丹道荣耀，宗氏会来再正常不过。
叶问正思忖间，武尊者的声音已如清泉落石，穿透场中细微的嘈杂：“下面进行丹会第一项——控火。”
他抬手示意，几位身着白袍的童子便捧着托盘走上高台，托盘里铺着暗红色绒布，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株株形似火焰的灵草。
草叶呈赤金色，边缘泛着淡淡的光晕，哪怕离得稍远，都能感觉到一股灼饶热气——正是极焰灵草。
“诸位面前的便是极焰灵草。”
武尊者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参赛者，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此草生于地脉火眼之中，寻常火焰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需以精纯丹火长时间温养提炼，方能将其炼化。”
他顿了顿，指尖指向高台角落的香鼎：“这项比试，考的便是诸位对丹火的掌控与耐心。”
“两柱香内炼化灵草者晋级，超时未完成者，便止步于此。”
“下面——开始！”
最后二字落下，香鼎中的两柱檀香骤然燃起，橙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香身，袅袅青烟笔直上升，在晨光里拉出两道纤细的线。
几乎在同一时间，参赛者们纷纷动了起来。有人迅速点燃丹炉，赤红的火焰从炉口跃出，却在触及极焰灵草时被弹开，草叶上的金光反而更盛。
有人闭目凝神，指尖结出复杂的法印，淡青色的丹火如流水般包裹住灵草，缓缓渗透。
更有急于求成者催动源气，让丹火瞬间暴涨，却见那灵草像是被激怒般，周身腾起一层火焰护盾，竟将丹火反弹回去，燎得他袖口微微发黑。
叶问看着眼前的极焰灵草，指尖在丹炉边缘轻轻一点，冰凉的玉质炉壁让他纷乱的思绪沉静了几分。
他没有急于动火，而是将一丝源气凝成细缕，缓缓探入草叶。
那股蕴藏的热力远比看上去更霸道，刚一接触，便如握着烧红的烙铁般灼烫，源气细缕竟被烫得微微扭曲。
“果然棘手。”
他低声自语，眉头微蹙。这极焰灵草的火性竟如此刚烈，寻常丹火怕是真如武尊者所，连靠近都难。
深吸一口气，叶问缓缓催动体内源气，混沌神体虽未完全复苏，却也能调动起一丝精纯的火属性能量。
只见他指尖在炉口上方轻轻一划，丹炉深处忽然腾起一缕幽蓝火焰，火苗纤细如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连周围流动的空气都被烤得微微震颤。
他控制着火焰缓缓裹住极焰灵草，没有急于猛攻，而是让蓝火如流水般顺着草叶的脉络慢慢渗透。
极焰灵草似是感受到威胁，金红色的叶片猛地绷紧，表面腾起一层炽白的光膜，试图将蓝火弹开。
可那幽蓝火焰却像附骨之疽，任凭光膜如何冲撞，始终稳稳地贴着草叶，一点一点蚕食着外层的火性。
叶问双目微阖，指尖随着火焰的律动轻轻颤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控制这丹火本就消耗巨大，还要精准拿捏火候，不让其伤及灵草内里的药性，更是对心神的极大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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