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寝
胡一菲的寝室内，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她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她双眼红肿，死死盯着眼前空空如也的首饰盒，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盒中曾盛满璀璨的珠宝，如今却只剩几丝绒布褶皱，仿佛无声诉着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哟？” 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曾贤轻轻推门而入，见此情景，快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节哀，节哀，首饰没了，还能再买，命要是没了，就全完了。” 他的话语虽带着几分劝慰，眼中却也藏着无奈。
胡一菲猛地抬头，悲戚地哭诉：“我倒宁可把命给他…… 我的翡翠手镯哟，三文钱就叫他给拿走咧！”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仿佛那不仅仅是一只手镯，更是她生活中最后的一丝慰藉。
曾贤叹了口气，试图安抚：“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嗯……” 胡一菲抽噎着，将头埋进臂弯，哭声渐渐低了下去。
就在这时，陈美嘉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啊哈哈，我发财了！”
“我的碧玉扳指哟……” 胡一菲本已停歇的悲泣再次爆发，声音凄厉。
陈美嘉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喊吓了一跳，环顾四周，惊道：“咋的啦？咱店遭偷啦？”
“是抢，抢！” 胡一菲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愤怒与委屈。
“那咋还不去报官呢？我这就找张捕头去！” 陈美嘉转身就要往外走。
“就是他抢的！” 胡一菲绝望地喊道。
“啊？这还没有王法了？你等着，我找他去！” 陈美嘉气得满脸通红，义愤填膺。
“别去…… 是我自己同意的。” 胡一菲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声音低沉。
陈美嘉一愣，满脸疑惑：“那怎么能叫抢呢？”
胡一菲再也忍不住，平桌上，放声痛哭：“呜…… 我的玛瑙项链哟……”
曾贤见状，朝陈美嘉使了个眼色，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同福客栈的大堂内，曾贤与陈美嘉刚走下楼梯，曾贤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要发财了，咋回事儿？”
陈美嘉满脸得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昨下午，我带着子乔的书稿，去了趟左家庄，你猜我碰上谁了？王大娘！”
“谁？” 曾贤一脸茫然。
“王大娘都不知道？京城最有名的书商啊。” 陈美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曾贤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三国是她发的，对吧？”
“胡，王大娘发的是三国前传，还有水浒后传和西游外传。” 陈美嘉纠正道。
曾贤摇摇头：“喔…… 没看过。”
“金瓶梅？” 陈美嘉试探着问。
曾贤眼睛一亮：“那也是她发的？”
“不是，她发的是金瓶梅的姐妹书，有出墙记，俏冤家，玉楼春……” 陈美嘉掰着手指一一列举。
曾贤眉头一皱：“那可都是淫书啊！”
陈美嘉狡黠地一笑：“你看过？”
“没有，我怎么能看那种书呢？这种不法书商，早就该逮了！” 曾贤连忙摆手，神情略显慌张。
“把她逮了，子乔的书怎么办？” 陈美嘉挑眉问道。
曾贤一愣：“你真打算让她发啊？”
“王大娘了，这本书，包销十万。” 陈美嘉自豪地道。
曾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喔…… 那你能赚多少啊？”
“我能赚多少，你就赚多少。” 陈美嘉拍了拍曾贤的肩膀。
“啥意思啊？” 曾贤一头雾水。
“子乔给我两成，我分你一成。” 陈美嘉解释道。
“为啥呀？” 曾贤更加疑惑。
“子乔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头人家来了，他要万一犯倔……” 陈美嘉狡黠地一笑。
曾贤心领神会，露出一抹坏笑：“我就收拾死他！”
“别死，给他留口气儿，我的自由，就全仰仗他了。” 陈美嘉半开玩笑地道。
大堂
大堂中，陈美嘉站在门口，踮着脚尖向远处眺望，眼神中透着期待与紧张。吕子乔在一旁来回踱步，双手紧握，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忐忑不安地问道：“这能行吗？”
曾贤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哎呀你就放心吧，连俏冤家都能红，更别你了。”
“哪个俏冤家？” 吕子乔一脸茫然。
曾贤刚要解释，突然瞥见远处一个身影，连忙道：“那什么…… 人来了！”
“来了来了！” 陈美嘉兴奋地迎上去，伸手想要搀扶，“您慢点！”
王大娘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进客栈，眼神犀利地扫视一圈，大声问道：“谁是吕子乔？”
吕子乔怯生生地向前一步：“我……”
王大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写的不错，相当不错，比罗差不了多少。”
“哪个罗？” 吕子乔心翼翼地问。
“罗不知道？罗贯中啊！” 王大娘提高了音量，仿佛这是个众所周知的事情。
众人连忙应和：“知道知道，写三国的。”
王大娘双手叉腰，满脸得意：“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刚开始写的时候，也是屁嘛儿不懂，都是我在边儿上手把手教的。”
吕子乔恭敬地道：“是啊？”
“不用紧张，你写你的，哪怕写出屎来，我也能把它当金子卖喽，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拍着胸脯保证。
吕子乔涨红了脸，着急地辩解：“我写的不是屎！”
“都一样，我这不是骂人啊，甭管是你，还是罗，施，都是屎，金子做的屎。” 王大娘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曾贤皱了皱眉头，声嘀咕：“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王大娘转向吕子乔，催促道：“啥时候交稿啊？”
“我才写到第二卷！” 吕子乔如实回答。
“有两卷就够了，先出，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不耐烦地。
“第二卷才刚开始。” 吕子乔有些为难。
王大娘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重重地拍在桌上：“那你得快着点！这钱你先拿着花…… 不够还有，想要多少，你开口，咱上头有人！”
曾贤忍不住问道：“您老上头，到底是哪上头啊？”
王大娘仰头指了指：“上头！就是上头，咱上头有人，你慢慢写，一个月够了吧？”
吕子乔瞪大了眼睛：“一个月？”
陈美嘉连忙应道：“够了够了！下月初十之前，我们把书稿给您送过去。”
“这怎么可能？” 吕子乔急得直跺脚。
曾贤一把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去…… 三十呢，史记都写完了。”
王大娘从袖中掏出契约，往桌上一甩：“那行，先把契约签了吧。”
“什么契约？” 吕子乔看着桌上的纸张，满脸疑惑。
“不签约就想拿钱？当我是开粥厂的吧？想开粥厂找我啊，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没好气地道。
陈美嘉连忙推了推吕子乔：“愣着干吗…… 赶紧看啊！”
吕子乔和曾贤凑到一起，仔细查看契约内容。
陈美嘉转向王大娘，谨慎地问道：“王大娘，回头他写完了，您要不满意怎么办？”
“不满意改呀，改到满意为止，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重复着那句话。
“那您要是老不满意呢？” 陈美嘉追问道。
“什么意思，你直，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有些不悦。
“这跟上头没关系，我是，万一出不了书，也不能让他白写啊？” 陈美嘉据理力争。
“我可给过钱啦。” 王大娘不以为然。
“十两银子，买纸都不一定够。” 陈美嘉皱着眉头道。
“什么纸那么贵？嘿…… 放心吧，契约上写着呐，你自己看。” 王大娘指了指契约。
陈美嘉一把抢过契约，仔细阅读：“哪儿写着？”
“最后一条。” 王大娘得意地。
陈美嘉念道：“若最终未能成书，则赔偿吕子乔全部损失。”
“这总行了吧？放心吧，没人坑你，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拍了拍陈美嘉的肩膀。
陈美嘉将契约递给吕子乔：“哎，你再看看！”
曾贤一把按住吕子乔的手，催促道：“看啥呀，不用看了，赶紧签吧。”
“签啦？” 吕子乔还有些犹豫。
陈美嘉不由分地拉过吕子乔的手，在契约上按了个手印：“不想签也没关系！”
王大娘迅速抢过契约，塞进袖中：“行了，我得赶紧走，钱省着点花，不够还迎…”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咱上头有人！”
王大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对，有人！” 她转身大踏步地走出客栈，留下大堂内众人或兴奋或忐忑的身影，一场关于笔墨与利益的风波，就此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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