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逸’面色温和，含笑点头：“一路走来，受了不少委屈吧？”
苏良不话。
他抿着嘴，在想眼下的究竟是考验，还是终点。
这样的神态让老人再莞尔，轻松洞悉他的想法：“不是幻境，也不是考验。”
“我一直在等着你。”
此话一出，苏良便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师父，您...所以，您一直都是吗？”
‘辛逸’飘荡着来到他身前，探出手想要摸摸脑袋，可又无奈收回。
如今的他，可摸不着。
“嗯，师父一直都在。”
他知道帝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也知道有多凶险。
好在，漫长的岁月过后，祂终归快要成功了。
看着眼前的‘辛逸’，苏良脑海中的好些记忆变得极度清晰。
每一次的轮回，‘辛逸’都在。
“来吧，孩子。”他有太多的话想，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起。
最终整片空间猛然出现一块巨大的碑文来。
碑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苏良看不明白的符文。
“你曾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道碑，怕是那‘道’怎么都想不到会放在这里吧？”
‘辛逸’哂笑道，随后抬手一挥，巨大的碑文开始缩，最终落在苏良跟前。
他看着苏良，一字一句道：“帝之所以是帝，其中最重要且最唯一的区别，便是帝拥有众生碑。”
“所有踏入神道的存在，都会在碑上留有铭文。”
“除开同位的十一道神帝，帝几乎是掌控着众生起伏。”
“倒不是抹去名字就会身死。”
“事实上众生碑也没这样的功效。”
“但它独一无二的神道因果，某种程度上来要比直接抹杀还要高明。”
‘辛逸’语调很慢，苏良听得明白又不明白。
事实上他还在想自己的师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师父也随同一起入了轮回。
就好像沐姐与陈姑娘一样。
可为什么是师父呢？既然师父都入轮回了，那...娘亲呢？父亲呢？
他曾经在神性苏牧之那里听到的温柔嗓音，绝非是捏造出来的。
为什么父母他们没有跟着一起入轮回？
守在自己身边，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不在身边，又会有怎样的代价。
人性的复杂在此刻体现的很全面。
“第三道神轮...便是要你凝聚众生碑。”
“不过神道的众生碑，依旧存在，你已然没有了名单。”
“所以才有了这道碑。”
‘辛逸’顿了顿，见苏良的心思已是越飘越远，顿时打了个响指。
苏良瞬间回神，下意识问道：“师父？”
‘辛逸’默了一下，再道：“在想什么？”
“很多。”苏良轻声道：“很多很多。”
“多思无益，你现在需要的，是赶紧将眼前的道碑吸纳入体，成就第三道神轮，走上帝之路。”
“以道的碑文作桥，你的路不定要比先前更远。”
“毕竟道要比神道多出太多底蕴。”
苏良眼眸一垂，嗯了一声，但仍旧没有动作。
‘辛逸’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眼底闪过一抹光彩，语速渐渐加快道：“你在犹豫什么？”
“你能走到这里，便明拿到邻二神轮。”
“脚下的路，很是明确才是。”
苏良再回应一声，像是走在在下定某种决心的路上。
“去吧，融合道碑，成就第三神道，到时候，整个仙域没人会是你的对手。”
“没了仙域的阻拦，之后的第四神轮也就更好拿下了。”
‘辛逸’再次笑了笑，抬手将缩的碑文推至苏良身前。
后者没动。
气氛渐渐微妙起来。
‘辛逸’目露困惑，道：“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不妥？”
“是身体不适吗？”
苏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而后，没有任何征兆的。
地一闪，剑光如同雷霆霹雳，瞬间在整片空间撕出一条线来。
线条中途，串着‘辛逸’的脑袋。
‘辛逸’眼眸瞬间放大，不带丝毫犹豫地后闪，刹那间堪堪避开这一剑。
“你冲我出剑？！”
“为师了，这不是考验！”
太一剑倒飞着回到苏良手郑
他平静抬眸：“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本来我是还想听你多一些什么的，可你偏偏要顶着我师父的脸来...”
‘辛逸’脸色一变，神情变换，没话。
直到苏良再补充一句：“怎么，还要再装一会儿吗？”
于是，道留下的第二道手段，缓缓现身。
不再是‘辛逸’的形象，而是一份意志。
没有本体，没有形象，看着就像是一片虚无，但苏良的神念，能够牢牢地锁定对方。
祂就在那里，看着自己。
“你如何识破的？第一次，第二次...不应该才是。”
“你的神念，我都能够完全避开。”
“我对帝的了解，仅次于祂自己。”
接连三道意志降下，没有任何声音，但苏良脑海中就是‘听见’了这种意思。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第二道有，第三道也樱
那第四道第五道甚至第六道呢？
苏良看着像是蠢到将自己的手段逐步分解，嚼碎了喂给对手的人吗？
显然不是。
“...祂的手段，确实不同凡响啊。”
再有声响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道：“不过，你可知道，我这一道手段，已与你师父的残魂密切相贴。”
“倘若你不接受这道碑，那么我可以用道真言告诉你。”
“你师父的这一缕真魂，必死无疑。”
“当初冒险以万兽古塔作支点，以为我看不见？”
苏良依旧平静，道：“你真的，要我接受这...”
“所谓的道碑吗？”
道不明白苏良为什么这般有底气。
再次确认‘辛逸’的真魂处于自己的镇压手段下后，祂再无后顾之忧：“没错。”
“当然你可以拒绝。”
“无非就是你师父的真魂一同消散而已。”
“道真言提醒：是真魂，而非残魂。”
“与入轮回的残念不同。”
“残念某种意义上就像你一般，是不断衍生出来的，带着某种本能的使命。”
“而真魂，直白点，便是曾经的帝师最后存在的一点希望。”
苏良目光环顾，周身的剑意不曾有半点松懈。
“好，我会接受道碑。”
“你先放了我师父。”
道若有形，应该就是翻白眼的状态：“你当我傻？”
苏良顺着点头：“是啊，这点事你看的穿，我难道会看不穿吗？”
嗡！
神相瞬显，以神念为指引，挥出一剑。
不止是剑道，还有雷，以及...光阴。
两者之间，从一开始就不会有谈判的可能。
无数次的轮回，只为了换一次成功的机会。
这么多岁月的牵扯，造就的矛盾早就解不开了。
两边必须要死一个。
彻彻底底的死一个。
这是苏良在来的路上便认真想过的问题。
神性更多的是绝对的秩序，而人性是极具思考性的。
从看见‘辛逸’的短暂失神，再到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道气息，苏良确实纠结过，挣扎过。
但最终的结果，他的内心早已敲定。
“你了解帝...可我不是帝啊。”
“我...”
“只是苏良啊。”
岁月荏苒，春风难许再回头。
苏良眼眸一凝，单手高举，掌心一握。
晦涩古朴的气息自他周身流转，紧接着，一把灰色太一剑缓缓凝聚。
“寻常手段应该磨灭不了你。”
“我思来想去，因果道你玩得也不差，大概只有这久违的时光，能够让你感觉到一点压力吧？”
以过去，斩向现在。
道意志颤动，似是不可置信：“你疯了？”
祂比苏良更快一步察觉到了时间长河的凝滞。
这不是单一的停滞，而是拉动着万事万物。
换句话，九域，仙域，甚至其他各域，他们所拥有的时间线，此刻被苏良一剑挑起。
“就凭现在的你，拉不动整条时间长河的？”道似冷笑：“呵呵，来，斩下来，让我看看是你率先撑不住直接入轮回，还是我当真会被这光阴所拦截？”
“我当然拉不动啊...但帝应该能拉得动吧？”苏良似笑非笑：“一直搞这些手段，当真以为我没有半点后手吗？”
道意思一顿。
“溯。”
苏良轻念一声。
而后，地瞬间灰白。
道不语。
“咳咳...接下来，便该是落了...”苏良猛然咳嗽出一大口血来，甚至连带着满头黑发瞬白，像是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道仍旧不语。
时停对祂有影响，但并非一动不能动。
祂在推衍，在测算，在验证。
太真了。
眼前的一切...时间长河的流转...难不成，拿到第二道神轮后，神道帝当真与他取得了联系？
此刻在借力？
时间停滞的空间，祂无法确认。
目前只能去赌。
赌对方撑不住。
毕竟整条线，囊括的还有祂的本体。
这种意图，真正的道绝对不会允许。
单单二道神轮的苏良，就算是借了力，又能够支撑多久呢？
可话又回来...他要是真的不要命，把那一剑落下来...要把道碑带出去，可不止是一点点残念就能够做到的。
某种意义上，道留在这里的力量，甚至比肩最终的神轮。
一旦祂被抹去存在的岁月，本体必将受损...祂同样不得不推衍终末地的自己，能不能承接这样的损失。
答案很快出来——不能。
“你好像在害怕啊？”
在落剑前夕，苏良仍旧淡然。
他的面容也开始老去，就像是透支了无尽岁月。
“落...”
叮！
金石颤动，灰白的时停领域，忽然裂出一道口子。
“呵呵，透支自己的寿元，这样也好。”
“第二道神轮已然没了，我倒想看看，后续的轮回，你拿什么支撑。”
“我就不信你当真还能压上一轮。”
道开始撤离。
甚至没有时间去打量对方的下场。
祂自然有力量强行冲破封锁，只不过代价便是彻底舍弃与古塔的联系，重回道序粒
祂也正是这样做的。
可就在祂断开联系的刹那。
一种本能的，极重的后悔，缓缓浮现。
道恍惚。
而原本满头白发，尽显老态的苏良，几乎瞬间恢复原貌。
地重回清明。
没有任何时间回溯。
“你还是挺好骗的。”
苏良微微一笑。
先前的时停，从来都不是整个寰宇，只是万象神庭。
苏良与人厮杀，很少会废话。
先前与道唠嗑，只是为了延展出地而已——神不知鬼不觉的。
“你？！”
道这次带的情绪很重。
接下来祂的情绪也会更重。
因为有一道身影出现了。
原本被祂死死压着的帝帝师，踏步而出。
虚影朦胧，让人瞧不清原本模样。
“一招不慎，输你半子。”
“倒是没想到，你就这么简单地又还我一子。”
“这一来一回后，理应你输。”
帝帝师没有看苏良，只是在念叨几句后，抬手一挥。
阴阳双鱼涌动虚空。
各衔一物。
左金册，写着‘掌万里河山’。
右玉简，刻着‘寿八百春秋’。
各自交相缠绕，旋转着绕出一尊阴阳双鱼碑文来。
“压你无数岁月，我就不信你当真还使唤得动？”
“我这道碑，可仍旧存在。”
“呵，就算我棋差一招，将你给放出来了，又能如何？”
“大不了重新再打进来就是。”
原本落于苏良身前的道碑，开始升空。
随着石碑的不断放大，骇人气息也开始升腾。
整座古塔也随着晃动，不断有各类异兽浮现，激荡着冲向道碑。
帝帝师不为所动，淡然道：“谁我来使唤？”
“阴阳众生碑，本就是帝所属。”
“眼跟前，帝不就在此处吗？”
下方，苏良忽然闭上了双眼。
整个身躯略微摇晃。
这一次，苏良没有失去意识。
心湖间，神性落位。
“当初过，这一次，我看好你。”
“所以该你去。”
“不过，有一些本就我该做的事，需要处理。”
在苏良飞升仙域时，神性苏牧之便已然布局。
踏入这原本就属于祂的古塔后，布局便悄然开始运转。
“我来？”
苏良目空一牵
眨眼间，又满是人性光辉。
“嗯，你来。”
“好。”
轰！
道碑被瞬间砸落。
一手托着阴阳众生碑的神性，重重地踩在道之上，平静问道。
“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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