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下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怒吼，夹杂着楚歌的愤怒与不甘。
在寂静的荒野上空回荡，惊起几只夜鸦，发出“呱呱”的嘶鸣。
狂风卷起楚歌的衣袍，猎猎作响，他双目赤红，气息狂乱，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走火入魔的神只。
然而，面对他这般近乎癫狂的姿态，秦泽的表情，却连一丝波澜也未曾泛起。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座万古不移的青山，任由狂风拂面，自岿然不动。
在他眼中，楚歌的这番豪言壮语，与街头混混打架前叫嚣的“你瞅啥”，并无本质区别。
改变世界？
靠嗓门是喊不出来的。
枭雄，亦是棋子。
棋子的悲哀，便在于无论自身如何挣扎，如何雄心万丈，终究跳不出棋盘的方寸之地。
楚歌很强，是个人物。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棋盘。
秦泽甚至懒得去与他争辩。
因为，没有必要。
一个必死之人最后的呐喊，听着便是，何必当真？
“完了？”
秦泽终于开口，语气淡漠得像是在问“吃了吗”。
他看着楚歌，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平静。
“楚大教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正事吧。”
“正事？”
楚歌一愣，胸中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万丈豪情，硬生生被憋了回去，不上不下，堵得他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秦泽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楚教主可准备好筹码，换回你的宝贝儿子了？”
一句话，如同一柄冰冷的铁锤，将楚歌从“救世主”的幻梦中，狠狠地砸回了现实！
他，楚歌，血莲教教主！
此刻，是来赎儿子的！
滔的怒火与屈辱涌上心头，但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泽。
眼前这个少年，不过二十岁，却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完全看不透！
招揽，被无情拒绝。
信念，被轻易动摇。
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少年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尤其是那句——难道真让你做了皇帝，这下苍生，就不苦了？
这个问题，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神魂深处，让他到现在都隐隐作痛！
他答不上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移的道路，产生了怀疑！
见秦泽又提起赎人之事，楚歌眼中的狂热与迷茫渐渐褪去，恢复了一代枭雄应有的深沉与冷酷。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你想要我血莲教退兵，是不可能的！”
楚歌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这是他的底线。
秦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
楚歌盯着秦泽的眼睛，缓缓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用我教大长老，换回本座的儿子，如何？”
话音落下，荒野上陷入了片刻的死寂。
随即，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片宁静。
“呵……”
秦泽先是低笑，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朗声大笑，充满了戏谑与嘲弄！
“哈哈哈哈！”
“楚大教主，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孩童耍了吗？”
秦泽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滑稽的笑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贵教大长老，怕是早就想让你和你儿子死在外面，好让他自己上位吧？”
“平日里在教中，处处与你作对，阳奉阴违，是你最大的心腹之患！”
秦泽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剖开楚歌那点肮脏的心思！
“你这提议，到底是想赎回儿子，还是想……借我之手，替你除掉死敌啊？”
“借刀杀人？”
秦泽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楚教主，这算盘打得，我在金城都听见响声了！”
被秦泽当面赤裸裸地揭穿了计谋，楚歌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但他，毕竟是楚歌！
心机城府，深不可测！
那份尴尬与恼怒，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秦泽会有如此反应。
不等秦泽继续开口，楚歌那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一个大长老不够……”
他抬起眼，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死死锁定着秦泽。
“那再加上……整个长老会呢？”
那一声“再加上……整个长老会呢”，如同一道惊雷，在死寂的荒野上炸响！
笑声，戛然而止。
荒野上的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前仰后合的秦泽，缓缓直起了身子。
那双看透世事、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讶异！
长老会？
整个长老会？！
血莲教。
自打他们起事以来，秦泽就没少从各方渠道打探他们的消息。
毕竟，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血莲教的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像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口，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情报自不必。
秦泽甚至，还挖出了更深层的东西……
在四大堂口之上，血莲教，还有一个神秘至极的长老会！
这个长老会，由六名在教中地位崇高、资格极老的元老组成。
他们，是血莲教真正的根基与骨架。
平日里，对教中大事有着极大的话语权。
甚至，足以制衡他楚歌这个教主！
可以，这六个老家伙，就是楚歌一统教内、乾纲独断的最大绊脚石！
而现在……
楚歌，竟然要拿整个长老会，来跟他交换？！
疯了！
这个男人，为了扫清障碍，已经彻底疯了！
一个大长老的分量，和整个长老会的分量，那可是壤之别！
前者是断其一指。
后者，是直接砍掉了他整只手！
秦泽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其中精光爆射！
楚歌，是想借自己的手，为他自己换上一副全新的、完全听命于他的筋骨！
好大的手笔！
好狠的心！
刚刚放平的嘴角，再一次，玩味地勾起。
只是这一次，笑容里没了之前的戏谑，反而多了一丝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算计。
“楚大教主……”
他拖长了音调，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压在楚歌的心头。
“你这是不光想借刀杀人，还想让我帮你……搞一次大扫除啊？”
“大扫除”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楚歌的瞳孔，骤然收缩！
秦泽却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伸出手指，掰着数了起来。
“一个大长老是送，整个长老会六个人，也是送。”
他抬起头，笑容灿烂，人畜无害。
“怎么，楚教主这是跟我玩起了买一送五的把戏？”
“你这份沉甸甸的父爱，可真是……”
秦泽顿了顿，故作姿态地摇头轻叹，脸上写满了“感动”。
“感动地啊！”
虽然秦泽知道楚歌以整个长老会为筹码也是为了清除异己，但这样的筹码对秦泽来也是极其具有吸引力了。
这便是楚歌的阳谋！
那就是你知道我的目的，但你却舍不得我开出的条件！
不过秦泽也不是傻子。
他知道即便自己已经被楚歌的条件打动，他也决不能表现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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