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大致明朗起来了。
苏迹抛出最后一个疑问：“那……伐之战为何而起？”
听到这个词，顾七辞那双淡色的眼眸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
“伐之战……”
“无论在哪个世界，总会有垃圾存在，对吧？”
顾七辞斟酌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
“那些不被需要的，该被抛弃的，就是垃圾。而垃圾存在的地方，自然就是垃圾堆。”
“我们这里，对上层的世界来，就是那个垃圾堆。”
“垃圾堆？”苏迹眉头微皱。
他确实能感觉到，这个世界透着一种不祥的气息，四处流淌着恶心的污秽，仿佛被某种力量污染了一般。
对比起正常的世界，称之为垃圾堆，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顾七辞的语气很平静：“你所看的‘黑秽’，是我们这个世界特有的东西。”
“没有人知道这‘黑秽’的源头，也没有人能够彻底清除它。一旦‘黑秽’爆发，所有被波及之人，无论修为如何，无人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所以，我们的祖先……”顾七辞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
她转过头，看向苏迹，她的眼眸中，显得格外宁静。
“我们的祖先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黑秽的源头，主动建造了那堵隔簇与外面世界的‘高墙’，将此处与外界分隔开来，以防止‘黑秽’的外泄。”
“为此这数十万年来，我们无人能离开这里，从生到死，我们一辈子都生活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每个人身上都烙印着无法抹去的‘黑秽’。”
苏迹听完，内心深受震撼。
他从未想过，生活在这浮屠界下层的人们，曾肩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他们选择了主动建立结界，将危险的‘黑秽’封印在内，不让它污染外面的世界。
而代价就是，他们所有人，世世代代，包括他们的父母、子女、子孙后代……都必须生活在这个充满‘黑秽’的世界里。
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目睹外面那个美丽，哪怕不是那么‘纯净’的世界。
“但是！”
凡事就怕一个但是。
“但是！如果这真是这样，我也只会满怀遗憾的接受。”
“我也会骄傲的挺起胸膛，告诉所有人，我的祖先是英雄，我们是英雄的后人。”
苏迹能够感受到，顾七辞的情绪开始有些暴走的趋势。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这些……只是为了安抚我们这群‘垃圾’的谎言！”
“真相是……我的祖先，他们是被推选出来的牺牲者。”
“是牺牲者，其实也不对，因为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
“否则这个世界迟早会被黑秽彻底吞噬。”
“只是恰巧落在了我的祖先头上。”
“倘若被推选的名额早已在暗中注定……”
“倘若他们言之凿凿的告诉我的祖先，一旦封锁了黑秽，就会让他们从准备好的后路中脱离出来。”
如此听来，这个世界……着实让人过得痛苦难当。
苏迹静静地聆听着。
他清楚，这是他赢得顾七辞信任后，才获得的关键信息，而顾七辞只会对他透露一次。
一旦他失去了她的信任，她就不会再提及。
她的叙述很缓慢，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
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一个难得的倾听者。
她讲述得十分详尽、完整。
“然后……他们害怕我的祖先出来时会携带黑秽，让计划前功尽弃，所有人投票表决，最后一致决定，封锁退路，并消耗大量资源，加固封印。”
“牺牲少数人，换取整个世界的安全……”
“他们看来，是值得的。”
“我的祖先就算被黑秽吞噬，也是死得其所。”
“他们为此欢呼，他们不眠不休的庆祝，他们迎来了光明的未来。”
“而提出计划者，成了功臣，所有参与加固封印者，为此沾沾自喜。”
“我的祖先，被人遗忘。”
微弱的月光映照下，她的面容显得格外年轻，也异常苍白。
在讲述时，她卸下了身上的防备与野性，看起来就像个稚嫩的姑娘。
是那份信仰，将她推到了如今的境地。
因为她心里明白，如此弱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撑到最后。
她一直在努力地生存着。
但从她出生的那一刻，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她注定会在伐之战中陨落。】
从一出生，她就已经踏入了死亡的边缘，死神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她。
她的生命，已经开始倒数。
比起她需要面对的，大多数人所困扰的什么工资没涨、什么考试失败……这些简直是甜蜜的烦恼，是生活在和平世界里的挫折。
毕竟，她从生到死。
几乎没有选择其他生活方式的权利。
“对了，我曾尝试撼动你的灵魂，结果失败了。”
“如果成功了，那会删去你的记忆，将你送回自己的世界。”
“弱的灵魂，从来都无法与相争。”
“不管你注意与否，我都不想因此让我期盼许久才来的伙伴，心生芥蒂。”
“老尊者他们口中的伐……其实就是清理黑秽，毕竟如你所见，黑秽再堆积下去，我们已经没有了生存的空间。”
“但我……是真的伐……”
……
“大义从来都是如此，只要不降临到自己身上，他们就可以站在高处指指点点的：你为什么不去xxx？你还有没有人性？”
“所谓的‘值得’，其实是最残忍的东西。”
“在别人眼中，牺牲你的性命，去拯救与你毫无相干的一百条人命。”
“所有人都是值得的。”
“除了你。”
“他们并为自己救下了一百人而沾沾自喜。”
“多么令被选中者窒息的‘大义’。”
“你被千万人所指，告诉你，你就该去死。”
“你若不去死，你就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当成了‘砝码’被放置在平上。”
苏迹或许该庆幸自己一直没有恢复视角，否则光就这一番话，恐怕比‘摸身前三寸’还要不宜播放。
忽然，苏迹像是想到了什么：“等去了海边，能当着所有人送我一些道碎片么？”
顾七辞只是默默点零头：“这本来就是我想承诺的东西。”
之前的七位，也是看在‘道碎片’的面子上，才敢铤而走险与自己去‘伐’。
“每个世界都有不美好的一面。”
“其实我不在意什么道碎片，用完之后还给你也行，只是我突发奇想，当我在万众瞩目之下获得晾碎片，等我出去的时候，是否会有人想拿奖旗来换我手中的道碎片。”
“因为，他们觉得，这本就该是他们的东西。”
“他们会裹挟着大义让我交出。”
顾七辞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那你……会怎么做。”
苏迹咧开嘴笑了：“谁敢把手伸到我口袋里，我就会把他手给砍了。”
“我会裹挟着大义，让他被千夫所指。”
顾七辞眼眸微微颤动，脸色带着一丝难以捕捉的绯红。
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
他……肯定是我要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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