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一圈又一圈的人,低头工作,沉默不语,狭长的过道里,没有人敢和我正眼相对。
淡淡的阳光投射到鸿胪寺的建筑上,显得建筑群异常的别致和堂皇,栏玉砌雕错落有致,古铜色的砌筑绯红到发紫,像一个脱离现实的神秘古都。
而鸿胪寺卿穿得一身紫色蟒衣,靠在一个铜锈斑斑的石柱上等着我。
紫官衣,是官衣里的最高级。一般是高级文官所穿,而且蟒衣更是只有在特别场合下才会穿。
“京都伴读严子恕,见过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用很克制的低音道:“严公子不愧当过大理寺官吏,随意就能给鸿胪寺卿定罪。”
“晚生不过就事论事,大人勿怪。”
“鸿胪寺不是大理寺,本官也不是钱缪,严公子别以为京都人人都必须赏识和拥护阁下。”
鸿胪寺卿似乎在警告我,这里不同于大理寺。
“晚生为了见大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并非有其他心思。”
“严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去北齐,但我敢担保,此行你绝对去不了北齐。”
完,鸿胪寺卿将目光瞥向一个门虚掩的房间,房间里面黑得什么都看不见,显然,他刚从那扇门里出来的。
诡异的石柱在风里发出不详的声音,它其中镶嵌铁片的锈迹又更重了。
我叹息道:“咳,我只恨大陈律令空有其表,有过不罪。”
他于轻蔑中发问:“严公子是在吓唬本官吗?”
“我不过引律比附,大人不必多想。”
鸿胪寺卿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声音刻薄地道:“严公子可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此时,两个看门的护卫又回到了鸿胪寺卿的身边,看这架势,鸿胪寺卿不打算奉陪到底了。
“我死不足惜,只恨大陈和北齐议和不成,白白被下耻笑。”
鸿胪寺卿死死盯着我。
“严公子,你的建议,对议和毫无帮助,你的看法,鸿胪寺也没人在意。”
两个护卫心照不宣地各向前走了一步,他们的佩剑在光芒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
“大人大祸临头了还不自知吗?”
“臣生为大陈,死为帝下,严公子请回吧。”
鸿胪寺卿毫不犹豫地下达了逐客令:“送严公子回皇城。”
寒风直直扑面,又冷又呛。
“我其罪有三,大人不想听听吗?”
“如果严公子乐意的话,不一定非得去北齐才能活命。”
鸿胪寺卿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不想再多什么了。
“此三罪关乎大人啊。”
鸿胪寺卿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两个护卫在不停重复:“严公子请回吧。”
看见我还不想走,护卫们连忙拖起我的手臂,粗暴地将我往外送,对于我情感,他们无暇顾及。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汝罪有三,有罪于大陈,有罪于帝下,有罪于自己。”
鸿胪寺卿已经转身默入了漆黑一片的屋。
我的叫喊仍然没有停止:“不能议和告捷,其罪为一,不能揣度圣意,其罪为二,不能保全性命,其罪为三。”
鸿胪寺卿在快消失踪迹之前停了下来。
他站在漆黑的门口呆呆地看着我,一半的脸已经染上了墨色。
在我快被拖到尽头时,他开口了。
“放开他。”
这一决定如此仓猝,以至于两个护卫都没有反应过来。
鸿胪寺卿不得已又重复了一遍:“放开他。”
这句话里显得铿锵有力,两个护卫在命令下达的一瞬间放开了我。
鸿胪寺卿卸下了伪装,他刁狡地看着我,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严公子,你我有三罪,我倒想知道这三罪何来?”
这是一场会引起祸赌谈话,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我不参与议和,大陈使团恐怕不能活着回大陈。”
鸿胪寺卿不满意我的回答,愤怒地质问道:“严公子,你是承认你和北齐内外勾结了?”
“我并非和北齐内外勾结,反倒是北齐想杀我。”
“严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北齐来使指明要我参与议和,是为了能在北齐杀掉我,如果我不死,议和难有成效,出使北齐的使者恐怕也凶多吉少,帝下怪罪下来,大人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严公子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难道你的生死就能决定两国战争?”
“两国国战,难道不是帝王的一家之言。”
“荒谬。”
“非我信口开河,北齐公主在皇城当我下人时早已与我交恶,北齐君王又怎么能忍下这口恶气。”
我撒谎了,但是我非这么做不可。
“明知会死还要出使北齐,我难道会相信吗?”
“大人应该知道,帝下过,我若募集不到去北齐的人选,要将我下狱大理寺,既然我留在大陈也难逃一死,就唯有孤注一掷了。”
“严公子,你觉得帝下能让你出使北齐吗?”
“帝下想停战,自然想我出使北齐,他只是拿不准臣的忠心。”
“我又怎么知道你对大陈是否怀有二心呢?”
“既然我一定要北齐,就一定对大陈一片丹心。”
鸿胪寺卿深沉地看着我,这种感觉很奇妙,既像在告别,又像在重逢。
“严公子,得好。”
他停顿了许久,才补充道:“那我就等你衣锦还乡了。”
没出口的,才是最好的。
谁也不知道前路如此,离别的故事就这么开始了。
既然故事开始得猝不及防,也让它离别得猝不及防吧。
没有这么多传奇和史诗感,只有哀伤和无力福
谁到了离别那一都会感到遗憾,从江南来,又从京都走,一直都在漂泊流浪。
忧愁又哀伤。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这样,我有心愿未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鸿胪寺卿低声喃喃道:“我可以派人和你一起北上,但是规格将远远于帝下派遣的大陈使团。”
一切都如道长得分毫不差,风干的灵签在大风中瑟瑟发抖,一切命运好像早已刻入岁月史书一样。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乩旗在风里张牙舞爪,在我没注意的地方——道观的门已经悄然打开了,檀香正在以看不见的速度渗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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