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众人刚一愣神的工夫，“嗖嗖嗖……”的破空声袭来。
听声音便知道这射速比刚才北狄射手快了何止几倍。
只是一瞬间，三十多个北狄射手变成了刺猬。
院子里，只剩下丽妃撕心裂肺的喊声。
“娘娘受惊了。”
楚康的声音传来，玄铁枪挑着尸体甩向院墙。
阳光照在他染血的麒麟铠上，每块甲片都泛着寒光。
二十名龙威军弩手翻墙而入，拔出佩刀，对着地上还没死透的北狄人补刀。
丽妃蜷缩的身子突然被温暖包裹。
楚康的披风带着松木与铁锈的味道罩住她，布料擦过锁骨时激起一阵战栗。
她抬头正撞进青年将军灼亮的眼眸里，刚才心中跳动的怒火让她心尖发烫。
就在这时，空突降暴雨。
瓢泼般的雨水冲刷着魏国公府刚才战斗过的痕迹。
楚康让人将昏迷的闵威和妻子儿子一家送入房郑
丽妃身上裹着湿透的披风，蜷缩成一团，披风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皓腕。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呆滞无光，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堂堂大梁贵妃，无论在哪里都是风头无两。
可今日却被一群蛮夷欺辱，还差点被自己养的狗咬死。
此刻，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活下去的勇气。
突然间，她在冰冷的雨水中感到一股温暖。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送入房内，轻轻放在床上。
楚康单膝跪地递上热茶，铠甲缝隙里的血水还在往下滴，“娘娘喝茶暖暖身子。”
丽妃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陷入肉中：“为什么来救我？”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本宫算计过你，羞辱过你……”
楚康的护腕被她扯落，露出手臂上一条明显的刀疤。
他脑袋里赶紧回忆着刚才在镇北王府离开之时，叶昆所叮嘱的那些话。
有了昨夜与皇后的交流，他学着叶昆教的口吻，也不再那么笨拙。
“因为……娘娘的眼睛像末将老家的星子湖。”完自己先红了耳根。
这倒不是装出来的，他平时假话的时候都会脸红。
可现在的脸红，却不会有任何人认为他是谎，那是纯情生的羞涩。
帐外惊雷炸响，丽妃猛地扑进他怀里。
楚康僵着身子不敢动，直到感受到胸前湿热——这位曾经骄纵的贵妃，正抓着他的铠甲嚎啕大哭。
“都脏了……”她颤抖着扯开披风，露出肩头北狄人咬出的淤青，“闵家完了。陛下危在旦夕，本宫又脏了身子。求将军让我死吧。”
楚康突然想起叶昆示范过的动作，一把将人横抱起来：“末将觉得……”他踢开屏风露出门外正在清理尸体的院子，“是那些畜生该死，与娘娘何干？末将愿为娘娘杀光蛮夷，只为看娘娘一笑。”
被孔武有力的年轻将军如此亲密地抱在怀中，还听到如此霸气的言辞，丽妃那颗要死的心突然猛烈跳动。
若不是有胸骨压着，此刻已经跳出来，让楚康好好看看。
丽妃湿漉漉的胳膊突然环住楚康脖颈。
“将军……叫我的闺名，柔儿。”
语落，她突然伸手拔出楚康的匕首。
楚康当即慌了神。
双手抱着丽妃，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樱
义父也没这样会把女人惹毛啊。
他赶忙一闭眼，却觉得手臂传来温热。
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丽妃的匕首深深陷入胸口，鲜血将二人染红。
“娘娘……”
“叫我……柔……柔儿……”
“哦哦，柔儿，你这是干嘛？”
丽妃嘴角挂起一抹惨淡的笑容，“这是老对我的惩罚。让我在临死的时候才刻骨铭心地爱上一个人。我是贵妃，这一生都与将军无缘。我不想做那些苟且之事污了将军的名声。而且我的所作所为也不配跟将军这样的人在一起。”
她虚弱无力地从云鬓中捏出一个残破的发簪。
“这是我爷爷当年救了安南将军陈可扁祖上一家人之后，陈家给的信物。只要见到这支发簪，陈家子孙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帮我闵家做一件事。”
“我也不知陈可扁现在何处，但……若是将军见到他，凭借这发簪，他会听将军调遣。这是我唯一能报答将军的。也请将军看在妾身的份儿上，让叶昆不要为难闵威的孩子，给闵家留条根吧。”
“妾身明白将军心意。若是有来生，妾身愿陪伴将军左右，永生永世不分离。”
楚康当即愣在当场。
明明义父就是个英雄救美的戏份，看看能不能从丽妃身上捞点好处。
可现在怎么突然觉得多了个宿世姻缘呢？
今一大早，被窝里的南宫慧还要他许下三生三世的诺言。
难道义父的“泰迪”就是指这个？
丞相府密室内。
杨俅一脸谄笑地给坐在太师椅上的青年男子端茶递水。
“二皇子殿下，人已经拿到叶家和皇后谋害国家栋梁和贵妃的证据。”
“人今日便已经开始安排我北狄潜入大梁的精锐入宫。只要明日叶昆和南宫慧开战，我们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将那废物太子扶上皇位，由人辅政。以后大梁便是我北狄的疆土。”
北狄二皇子敖云斜倚在太师椅上，烛火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暗金。
不同于大梁贵族崇尚的玉面朱唇，他的面容带着草原狼族特有的凌厉。
高耸的颧骨如刀削，眼窝深陷处嵌着双琥珀色的眸子，瞳孔在光线变幻时会泛起兽瞳般的竖纹。
左眉骨至耳际横亘着道陈年刀疤，反倒为这张年轻的脸添了几分枭雄气。
他抬手接过茶盏时，袖口滑出半截臂，肌肉线条如弓弦紧绷，皮肤上靛青狼头刺青随动作龇牙欲噬。
最扎眼的是那十指指甲竟泛着淡青色，指尖轻叩桌面的节奏，像极了草原萨满祭祀时的骨铃声响。
“这些年来，让你跟这些大梁猪混在一起，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富有一种浓浓的上位者气息。
杨俅“噗通”跪倒。
“为我北狄尽忠，乃是杨俅毕生夙愿。”
敖云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我那妹夫以为靠那些燧发枪便可称雄下。你觉得明日我们的胜算几何？”
“回二皇子殿下，那叶昆明日必定要与后党有一场殊死决战。无论他们哪一方获胜，那些残兵败将都不是我北狄精锐的对手。”
敖云戏谑地笑了笑，“我那四弟应该已经将北狄勇士进入大梁京都的事情通报给我那好妹夫了。他现在应该正在研究如何应对。”
杨俅一脸恭维的谄笑，高高竖起拇指。
“二皇子殿下算无遗策，料到四皇子吃会吃里扒外，早已经派出大量迷惑他们的人马。估计他们现在正疲于奔波于此。就凭叶昆那只会耍聪明的人，如何能跟雄才伟略的二皇子殿下斗法？”
敖云脸色突然一沉，“你敢瞧我那妹夫？”
“啊……人不是那个意思。”杨俅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如果我那妹夫不是叶家人，如果他不是跟我那好妹妹如胶似漆，帮着哈努那个蠢材对付我，我一定要跟他成为知己。只可惜我们的立场不同。”
“今晚我倒是要看看南宫慧有没有本事拿下叶昆的老巢。若她真能得手，叶昆必定元气大伤，全盘计划都被打乱。若她徒劳无功，明日势必跟叶昆不死不休。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最大的受益者。”
“你现在就去通知那些迷惑叶昆的人马，傍晚之前务必退出京城。我要让好妹夫彻底放下心。”
杨俅躬身应了一声便要往外走，却跟急匆匆走来的前皇城司都统徐良撞了个满怀。
“徐良！”杨俅竖起眉毛呵斥道：“毛毛躁躁的，惊扰了二皇子殿下，你担得起吗？”
徐良“噗通”一声双膝跪倒。
“启禀二皇子殿下，我手下负责在京城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他顿了顿，眼睛瞥了一下杨俅。
杨俅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干嘛遮遮掩掩的？有事就快。”
敖云深深皱起眉头，沉声问道：“魏国公府的那些人出事了？”
徐良诧异地看了一眼敖云之后磕头如捣蒜。
“二皇子真乃神人也！人此生能够侍奉二皇子，是三生修来的福分。”
“刚才楚康带人去魏国公府，将那些北狄勇士都杀了。现在闵清风已经死了。丽妃全身都是血，看样子应该也是死了。闵威看着也就剩下一口气。闵家那个崽子和那个乡下女人现在被楚康送去镇北王府了。”
敖云闻言沉思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呵呵，我这妹夫不简单。看来这次魏国公府的行动是我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杨俅，你就非要让那些人享受一下大梁贵妃的滋味？还是你早就不堪忍受丽妃长期对你的傲慢无礼，所以想要画蛇添足的在她死之前羞辱她？”
杨俅的脑袋不停地敲着地砖，“是……是我私心太重，想要报复丽妃。人愿意以死谢罪。”
敖云笑着叹息一声，“如果你死了就能弥补一切，我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可惜啊，于事无补。我精心计划的一步棋因为你的私心功亏一篑。若是在平时，我会让你一片片割下自己的肉，亲自喂狗。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先留你一条狗命吧。”
杨俅痛哭流涕地磕着头，“谢殿下不杀之恩。人就算万死也难以报答殿下的恩情。”
敖云摆了摆手，“计划有变，让那些迷惑叶昆的人全都动起来。让整个大梁京都热闹一些。五城兵马司的人闲着也是闲着。最好能闹出大动静，把赵怀安引出来。那么大岁数，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还有我那个好妹夫，把丽妃的尸体弄到自己府里，他真就无所畏惧吗？魏国公府遭贼人屠戮，经查明，贼人乃是楚康率领龙威军假扮。幕后主使就是叶昆。”
“大理寺卿柳明寺不是跟闵家沾亲带故吗？正好能让这京城再乱几分。不论明枪还是暗箭丽妃和闵威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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