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简陋房屋，一阵阴风吹过。
这一道风，并不阴冷，相反还有一种温暖。
床榻上。
陈痞紧闭双眸，身体绷紧。
林七见状，轻声道：“醒了。”
确实。
陈痞已经醒过来了，但他却不敢睁开眼睛。
最终。
他尝试开口道：“老…老头，你还在，对吗？”
他依旧没敢睁开眼睛。
“你的老师，不在了。”
终于，一道声音响起，是林七。
一句话，顿时让陈皮绷紧的身体垮掉了，眼角处，一行清泪止不住的滑落。
“老板，我做了一个噩梦。”
陈痞声音低落，像是被抽掉了一根主心骨。
“那不是梦。”
林七开口打断。
“你睁开眼睛吧。”
陈痞身体颤抖，眼皮不断的抖动着，他在努力的睁开眼睛，但却怎么也做不到。
就好像他的眼皮有千斤重一般。
许久。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熟悉的房顶，熟悉的墙壁，熟悉的桌椅、柜子。
但却怎么也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伸出手，对着血雾炸碎的一块抓了抓，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老者轻语的画面，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在血雾进入他体内的那一刻，一些事情他都知道了。
“老头，谁要你自作多情啊，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强塞给我，凭什么！？”
“不是，还有大把时间的吗？”
“这就是你的大把时间嘛！”
陈痞大声嘶吼，神情痛苦。
林七看了一眼三轮车，感受到林七的目光，三轮车则是瞥过头，表示看不见。
哭了许久。
陈痞才从床榻上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冯老昨晚坐过的地方，看着碗里残存的酒味，忍不住笑了。
“蠢，真蠢啊。”
他笑着骂出了声。
“老板，三哥，你们都知道了，是吗？”
林七没有隐瞒。
“知道了。”
“所以，只有我不知道吗？”
“蠢，真蠢啊！”
陈痞昂着头，不断的眨眼，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所幸。
他也不再控制，任由眼泪划过脸颊，打湿衣衫。
“想骂就骂吧。”林七沉声道。
他知道，现在陈痞心中有怨气，在埋怨他为什么知道，却不出来。
在埋怨，为什么最后不阻止冯老。
在埋怨，为什么不问问他的意见。
实在的，林七也有私心，他不是圣人。
如果饿死鬼只有这一个方法突破自身限制，继续成长的话，那他更希望活下来的是陈痞。
这一点。
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和陈痞的关系更深。
如果冯老和陈痞的角色互换一下，那他必然会阻止陈痞牺牲自己。
对于这一点，他没什么好辩解的。
陈痞哭到抽搐，他看了一眼林七，神色有些复杂。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早知道，我就多喊他几声老师了，我本以为，真的有大把的时间。”
陈痞趴在了桌子上，不断的哭喊。
那模样，什么A级大鬼，什么面子，全都没有了。
他就是一个孩。
一个刚刚失去了至亲的孩。
“我想给老师立一个墓。”
良久，陈痞恢复平静，声音变得沉稳。
那红肿眼眶中的双眸，没有了嬉笑、玩闹，像是一刹那成长了起来。
在他周身，是各种鬼气，源源不断的在被吸收。
“好。”
林七直接点头。
“只不过没有尸首，怎么…”
三轮车开口道。
陈痞拿起昨晚的那瓶酒，里面有一些骨头，他将酒瓶砸碎，轻轻取出那几块骨头。
酒瓶的束缚不在，那些骨头似乎有流光闪烁，像是在雀跃，自己终于出来了。
陈痞的手掌不断颤抖。
“为了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遇到的鬼，束缚自己大半辈子，值得嘛？”
林七想弄一口棺材过来，但却被陈痞拒绝了。
“就这样吧，棺材…太了，老师他…喜欢大一点的地方。”
他抱着那几块骨头，又将桌上没吃完的葡萄带上。
看了一眼位置，最终寻了一个地方。
在这里。
打开窗，就可以看到。
陈痞挖的坑并不深，只是将几块骨头浅浅埋上，像是怕闷着自己的师父。
随后。
他将那一串葡萄轻轻放在地上，没有埋，低声道：“老师，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葡萄。”
“年龄这么大，怕是要三高了吧。”
他在吐槽。
但每一句话前，都带了一个“老师”的前缀。
“老师，我没事就会来念叨你的，一直念叨你烦为止，烦我也没办法，反正你没法打我了。”
陈痞着着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忍不住红了。
“是啊，以后…没法打我了。”
最后。
他在坟前行了一礼，林七、三轮车也是如此。
冯老，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存在。
做完这一切后，陈痞在那葡萄上摘了一个，道：“老师，我走了，顺你一个葡萄哈。”
“反正，你都习惯了。”
陈痞把手中的葡萄对着坟前显摆了一下，而后放入口中，准备离开。
可刚走出一步。
他的整个身体顿时僵住了。
“怎么了？”
林七、三轮车有些担心道。
陈痞抬起头，鼻子一下就酸了。
“葡萄…”
“葡萄怎么了？”
“酸的，葡萄…是酸的。”
“老头，你骗我，葡萄一点都不甜，它是酸的，酸的啊…”
“老头，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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