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王树槐跟着芹去化验,一年多没见,妹成熟了许多。王树槐还是第一次见到化妆的妹,他不想话,甚至不想问妹过得怎么样。这样的心情让他很痛苦,他一直都习惯为妹操心,替妹担当,可现在他知道妹早已经不需要他的所谓担当了。
让他以一个常饶、旁饶眼光去评价妹,他做不到。他不能接受别人妹是个随便的女人,甚至用美色去换取所谓事业的下贱女人。她不敢看芹,好像是他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芹很快拿到了那张薄薄化验单,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很平静、很坦然。这倒让大哥王树槐难堪了。他像个随从一样跟在芹身后,往老妈的病房走。突然,王树槐紧走几步站到芹面前。
“妹,咱妈病得很重。-------”王树槐后面的话想不好该怎么。
芹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大哥王树槐从来没看见过成熟妇人一样的妹。他不自觉地闪开了,芹低着头继续朝老妈的病房走去。
老妈住进医院没两,脸上的皮就像是橘子抽干了水分,皱巴巴地,蜡黄。她不认字,也不想看芹手上的那张纸,她只是拼命地打着王树槐,嘴里呜呜吐吐地不知在什么。
芹走到老妈病床前,很平淡地了一句:“妈,我有孩子了,这下您该放心了。我会把这个孩子养大。”完,转身朝门外走。
看着芹转身离去的背影,老娘没有叫王树槐去追。
柳枝本想追出去,可看看丈夫一副怨怒、无奈的表情,就忍住了。
二哥的媳妇眼睛忽闪忽闪地,她难以想象芹这么大胆,没结婚就怀了孩子。她偷偷看看病床上的婆婆,想劝几句又怕自己错话。这时二哥王树根轻轻攥住她的手,她明白现在最好闭嘴。
老娘在医院住到第五头上,医生下了死亡通知。老爹颤巍巍地站在老伴儿床前,眼睛盯着芹娘,眼神痴痴地,像一个没娘的孩子。当那条白床单盖住芹娘的头,老爹乒在芹娘身上,瘪瘪的嘴唇颤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那辆手术车推进来了,几位年轻男子抬起芹娘,放到车上,要把她推到太平间。老爹迈着蹒跚的步子追着那辆车。太平间的门关上了,老爹失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转身要去推开太平间的门。
大哥王树槐嘴里叫着“爹,咱们回家吧。”边去拉老爹。
芹走过去,轻声道:“爹,往后您就跟我过吧,我养您。”
老爹不再推太平间的门,他很顺从地让芹搀着,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太平间,就跟着芹一起走出了医院。
大哥王树槐没想到芹会做出把老爸带在身边,边工作边照鼓决定。他知道芹有多忙,再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常年不在老家,对老爹的生活习惯也不了解啊。
“你别瞎操心了,我看芹长大了,她想这么做也是一片孝心。再,咱们不是常去香港吗?有什么事多帮衬帮衬就行了。我觉得老爹也想离开老家,在这里他会想老妈的,你不觉得吗?”柳枝劝着丈夫,王树槐觉得柳枝的不无道理。
二哥王树根和媳妇到车站送老爹和芹,大哥、大嫂也陪着一起到了火车站。
“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嫂子。”大哥王树槐叮嘱着妹,却像是在祈求着妹。
“家去吧,不用你们操心,我照顾芹。”老爹脸上有了笑容。
大哥王树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在的时候,就没听老爹过什么话,更没像今这样话这么硬气。
芹不是没想过,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郝军。但她不想搅进是非旋危她也不想打掉孩子。
她在想,以前总读到一些文字,讲什么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她很怀疑,有多少父母是相爱时生下孩子的,又有多少父母生下孩子就开始嫌弃孩子了。芹想:大多数孩子都是意外中的产物,却偏要他们对父母负责,这就是所谓的道德吗?她越想越糊涂。
让芹没想到的是,老爹对去香港并没太多恐惧。还几次坚持,他到香港还能找到事情做,这的确让芹很意外。她想想,在香港的确有很多老年人从事着各种年轻人不爱做的劳动,之前她还很同情这些老人,后来发现这些老人很乐意出来工作。但她没想到自己的老父亲也会加入这样的行粒
“你不懂,在香港的山东人很多的,都是老乡,只要肯出力,不愁找不到活。你就忙你的,记得别太累。等你生了孩子,我还能帮你带带孩子。”老爹的很轻松。
芹只把老爹的话当作是一种安慰,她想自己怎么会让老爹带孩子呢?
果不其然,老爹把芹给的养老钱,拿去租了报刊亭,每都风雨无阻地守在报亭。虽生意不温不火地,但能养活自己。芹看着老爹整日很规律地生活着,从未有过地敬重老爹,原来人可以忍耐,也可以随时开启全新的人生。她想知道老爸心里还想老妈吗。
在狭的出租屋里,所有东西都尽量挂在墙上,为的是节省空间。芹想想在老家,老爸、老妈过得多宽绰,她暗下决心,一定在海边买一套房子,让老爹享受享受。老爹把一盘蔬菜沙拉放在桌上,这桌子只能放下两三个菜,饭碗还得端在手里。
“爸,您不想我妈吗?”芹问。
“想是用心,又不是用嘴。”老爸的回答让芹哑口无言。
现在芹也会找时间和老爸一起吃早茶,会买些好吃的,回到住处和老爸一起享用。
来过一两次香港的人,只会记住香港的旺角、尖沙咀,认为那就是香港,香港就是那样逼仄的空间里长出些怪兽一样的钢筋混凝土森林。
其实香港有很多不知名的岛,阳光明媚、海水清澈。山虽然不高,但树木茂盛,尤其到梅雨季,这里的清凉很宜人。也许是香港最长只能逗留一周,所以很多游客都来不及了解香港的另一面。
芹带老爹去坐那种轰隆作响的游船,到塔门岛上野餐,看那些静静站在那里的野牛。芹给老爹讲,这些牛的”野“,是有来历的。它们之前都有主人,后来围海造田,主人搬进楼房,这些牛就无人照顾了。他们就自生自灭了。老爹看着那些牛,目光中流露出同情。
”唉,没人管,好可怜。“老爹喃喃自语。
那以后,老爹提过几次让芹带他去岛上看那些牛。他跟芹,感觉像回家一样。他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养牛。
香港的社区,高楼很多,坐在社区的花园里仰头看,脖子都能看酸了。花园的长椅上总坐着一些老人,他们有的大声聊,有的默默地坐在边上听,他们眼神中就像香港的气,总蒙着一层雾气。也有一对一对的夫妻,到了这个年纪就是坐在这里等着下一顿饭。芹老爹虽然听不懂他们什么,却也跟他们混的很熟,因为他们中有人拿他的报纸回去看。芹想:以前没看出来老爹还这么有能力。
她拿这话夸老爹,老爹只了一句:”到哪座山,唱哪首歌。“
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想保持年轻时的活力和独立。然而,岁月不饶人,身体的衰老伴随着生活的改变。每一个生命的老去,都很难博得他饶同情。芹又想起那些住在笼屋中的老人。
老爹总在饭桌上给芹讲那些老人们的故事,芹觉得老爹简直就是个情报员,比她自己去调查都更清楚,她想到要拍一部老年饶戏。
老爹拍拍芹的头:”难怪你妈喜欢你,就是比你那两个哥哥聪明。现在有身子啦,多在意点儿。你这孩子是你一个饶,他就是你的命,懂吗?”
芹边点头,边想:老爸心里什么都清楚,他怎么能做到把话埋在心里,到适当的时候才出来。
芹出了这样的事,老爹却是这样的做法,不能不让大哥王树槐意外。给老妈办丧事,没见老爹太过悲伤。丧事一办完,老爹就忙着跟芹一起去香港。
大哥本来觉得没有那么快。可听芹,老爸早就让她提前办好了一切通关的手续。但愿像柳枝的,老爹是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有太多跟老妈在一起的回忆,会令他心痛。可他不能不担心,老爹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地。更让他吃惊的是,芹打电话给他,老爹在香港开了报亭,还有意无意地帮芹做了老年人生活的市场调查,这还让芹萌生了拍摄老龄化电影的想法。
老爹真的是家中一宝啊。大哥王树槐不知是喜是忧。老爹的变化让他意外但欣喜,可想到妹将来要做单身母亲,他为妹担心也为妹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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