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断裂的轰鸣撞进耳膜时,我下意识拽紧温尘的衣袖。
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他旋身将我护在身后,广袖翻飞间震落所有棱角尖锐的石片,有粒石子擦过他耳尖,立刻渗出血珠——他却像没知觉似的,指尖还抵在我后心渡灵力,热度透过衣料灼得我眼眶发酸。
\"萧盟主!\"赵仙子的青锋剑突然劈开半丈黑雾,剑尖挑着块黑鳞甩过来。
我接住那东西,触感黏滑如腐肉,鳞片边缘泛着紫黑的光,正是暗月教邪修常用的\"怨骨鳞\"。
前晚温尘翻古籍时,我瞥见过记载:冥渊雾里养的\"心相\"若凝出实体,必是施术者以千人怨魂祭炼,而能驱动这种邪物的,至少得是暗月教大长老级别的人物。
地动又加剧了,议事厅的青砖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
风魔王的短刃\"当\"地插进石缝,他仰头灌完最后一口烧刀子,酒液顺着胡须往下淌:\"奶奶的,这雾里的玩意儿越打越精神!
萧丫头,你那什么命之钥咋还不亮?\"他话音未落,黑雾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往中央收缩,露出个佝偻的身影——那人披散着血红色长发,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里翻涌着和之前幽绿眼睛一模一样的光。
\"血煞!\"我脱口而出。
灵识刚触到他的刹那,记忆突然翻涌——三百年前仙界悬赏榜榜首的名字,本是上清宗最年轻的真传弟子,因偷练《血魂引》被逐,后来屠了三个凡人城镇取魂炼功。
温尘之前整理同盟资料时提过,暗月教近年势头猛,怕是有老牌邪修撑腰,没想到竟是他。
血煞歪头冲我笑,黑布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个坑:\"萧瑶,你当这破同盟能护得住谁?\"他抬手一挥,黑雾里骤然窜出十几道血线,我认得出那是\"锁魂丝\",专缠修士灵脉,抽干灵力后还要绞碎魂魄。
赵仙子的剑穗琥珀突然爆发出金光,她旋身挡在我和温尘身前,剑穗上的琥珀是她师傅临终前给的\"护魂玉\",此刻正发出\"嗡嗡\"的哀鸣——显然血煞的邪术已经触到了玉的极限。
\"徒我身后来。\"温尘的萧音陡然拔高,《镇魔曲》的变奏里混进了《清灵诀》的调子。
我这才发现他额头全是冷汗,指尖按在萧孔的位置泛着青白——原来他从黑雾出现时就在同时镇压冥渊雾和维持护罩,刚才渡给我的灵力,怕已是他能分出的极限。
我攥紧命之钥,玄色暗纹顺着手臂爬上手背,烫得几乎要握不住,却听见温尘在我耳边低笑:\"别急,这钥匙认你,它越烫,明你的灵识和它越契合。\"
血煞的锁魂丝擦着赵仙子的肩膀划过,在她月白裙上扯出道血口。
风魔王趁机冲上去,短刃裹着酒气劈向血煞后心,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
我看见风魔王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他瞪圆了眼睛嘶吼:\"这狗日的在吸老子的灵气!\"李特使终于从柱子后钻出来,指尖的传讯鸽\"扑棱\"飞上,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冲我喊:\"我已传讯给离得最近的苍梧仙门,他们半日内能到!\"
\"来不及了。\"血煞的声音突然变得像金属摩擦,他松开风魔王,那健壮的汉子直接瘫在地上,只剩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黑雾重新涌上来,这次里面多了无数张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张着嘴发出尖啸——正是被他祭炼的怨魂。
我感觉命之钥的热度几乎要灼伤掌心,灵识里突然闪过温尘教我的\"破邪诀\",咬着牙掐了个法诀,钥匙尖突然迸出一道白光,那些人脸触到光的瞬间就发出凄厉的尖叫,黑雾竟被撕开道口子。
\"好!\"赵仙子趁机刺出一剑,青锋剑上的金光裹着白光直取血煞咽喉。
他却不闪不避,右眼里的幽绿突然变成猩红,抬手抓住剑身。\"咔嚓\"一声,青锋剑竟像纸片似的断成两截。
赵仙子瞪大眼睛,踉跄后退两步,我看见她虎口崩裂,鲜血滴在断剑上,竟被剑身吸收,断口处腾起阵阵黑烟——血煞的邪术,连正道法宝都能腐蚀。
温尘的萧音突然哑了。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脸色白得像纸,萧管上竟裂开道细纹——刚才为了配合我破邪,他怕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
血煞的目光扫过我们,嘴角咧到耳根:\"就这点本事?\"他抬起手,黑雾里的怨魂突然全部朝我们涌来,我甚至能听见他们的哭嚎:\"救救我带我走\"......
命之钥的暗纹爬上我的脖颈,烫得皮肤发红。
我咬着牙举起钥匙,白光比刚才更盛,却看见血煞的右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他根本没尽全力。
温尘突然抓住我的手,将他最后一点灵力渡进来,低声:\"我护着你,你用钥匙引动地灵气。\"我望着他泛青的唇,突然想起前晚他翻古籍时的话:\"冥渊雾最凶时,施术者若动了杀心,心相便会显化本体。\"而此刻的血煞,显然还留着后手。
怨魂的哭嚎震得我耳膜生疼,命之钥的白光勉强护着我们,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光芒在变弱。
血煞一步步逼近,黑布下的暗红液体滴得更快了,在地上汇成个血潭。
李特使突然扑过来,将他怀里的\"定魂珠\"塞给我:\"这珠子能镇三息邪祟,快用!\"赵仙子捡起身旁的断剑,用断口指着血煞,声音里带着哭腔:\"萧盟主,我们撑着,你快想办法!\"
我攥紧定魂珠,望着血煞越来越近的身影,突然明白温尘的\"这才是开始\"是什么意思。
暗月教敢在同盟大会上动手,绝不止血煞一个杀摘—或许房梁断裂的地动,或许地底那道还未完全升起的嘶吼,都在提醒我,真正的危机,才刚刚揭开序幕。
血煞的手已经伸到我面前,定魂珠在掌心发烫。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捏碎它,却听见地底传来比之前更沉的嘶吼,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挣破束缚。
血煞的脚步顿了顿,右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也听见了。
而那嘶吼,正带着比黑雾更阴寒的气息,缓缓升上地面。
地底那声嘶吼像根淬毒的针,直接扎进我发颤的神经。
血煞伸到我面前的手顿在半空,右眼里的猩红褪去几分,黑布下渗出的血滴砸在青石板上,竟发出类似惊惶的\"噼啪\"声。
我攥着定魂珠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是我第一次在邪修脸上看见恐惧。
\"那是......\"温尘突然低咳两声,染血的帕子落在脚边,\"冥渊雾的本体。\"他声音轻得像片飘絮,可我听得真牵
三百年前古籍里夹着的残页突然在脑海里翻涌:冥渊雾养千年,心相凝形时必伴\"地吼\",那是被祭炼的万魂在撕咬封印。
原来血煞折腾这么久,不过是在给本体破封铺路。
\"奶奶的!\"风魔王突然撑着短刃站起来,他的皮肤还泛着病态的灰白,可眼里烧着团火,\"萧丫头,老子的灵气被吸走三成,可这把老骨头还能扛!\"他甩了甩发梢的酒渍,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竟生生劈散了半团涌过来的黑雾。
赵仙子捂着虎口,断剑上的黑烟还在冒,她却将断口对准血煞,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师傅过,护魂玉碎前,能再挡一道。\"她脖颈上的琥珀突然爆成金粉,在我们头顶织成张薄网——那是她用本命灵力催发的最后屏障。
血煞猛地转头,右眼里的幽绿重新翻涌。
他抬手一抓,黑雾里突然窜出七道锁魂丝,比之前更粗更黑,直接缠上了风魔王的脚踝、赵仙子的手腕,还有李特使的腰。
李特使闷哼一声,被锁魂丝拽得踉跄,却在跌撞间摸出腰间的青铜铃,用力一摇——\"叮\"的清响混着锁魂丝的嘶鸣,竟震得那些黑丝顿了顿。
他冲我大喊:\"萧盟主!
合击阵!
仙域同媚《七星聚灵阵》!\"
我猛地想起前日同盟章程里夹着的阵图。
温尘当时:\"若遇强敌,七域代表各执星位,能引动地灵气为己用。\"可现在场中只剩五人,风魔王算北域,赵仙子是东域,李特使属中域,温尘......我转头看他,他靠在柱子上,萧管裂纹里渗出淡金色血珠,却朝我微微点头——他算南域,剩下的西域星位,只能由我补上。
\"风前辈守枢!
赵仙子镇璇!
李特使稳玑!\"我扯着嗓子喊,锁魂丝擦着我耳际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温尘......\"他突然抬手,指尖血珠溅在地面,画出道暗红星轨,\"权位,我撑着。\"我咬碎舌尖,腥甜涌进喉咙——痛意能让我保持清醒。
踩着血珠画出的星轨,我平最末的摇位,命之钥烫得几乎要烧穿掌心,玄色暗纹顺着手臂爬到锁骨,\"结阵!\"
七道星芒从我们脚下升起。
风魔王的短刃泛起酒气裹着的金光,赵仙子的断剑虽然冒黑烟,却被金粉重新包裹,李特使的青铜铃震得嗡嗡作响,每声都像在敲碎锁魂丝。
温尘的萧管裂纹里渗出的血珠突然凝成光链,缠上我的手腕,将他残余的灵力渡进来。
我举起命之钥,钥匙尖的白光突然暴涨,像把利刃劈开黑雾——那是地灵气被阵图引动的迹象。
血煞的锁魂丝\"啪\"地断裂。
他踉跄后退两步,右眼里的幽绿终于褪成浑浊的灰。
黑雾开始消散,露出那些被祭炼的怨魂——他们的脸不再扭曲,而是带着解脱的平静,缓缓飘向空郑
我听见温尘在我耳边:\"这是他们应得的......往生。\"
\"不可能......\"血煞的声音像破风箱,他伸手去抓飘走的怨魂,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黑布下的血突然止住了,他猛地扯下黑布——左眼位置是空的,只剩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我养了三百年的魂......\"他盯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手掌,突然发出刺耳的笑,\"罢了!
本体既出,要这些残魂何用?\"他的身影开始消散,最后一句话混着地底更沉的嘶吼传来:\"萧瑶,等冥渊兽破封那日......\"
\"轰——\"
议事厅的地面彻底裂开,一道黑影从地底下窜出来。
那是只浑身覆盖黑鳞的巨兽,头颅像狼,尾巴却拖着锁链,每片鳞甲都渗着紫黑的血。
它张开嘴,露出满口利齿,我甚至能看见喉管里翻涌的冥渊雾——这就是古籍里记载的\"冥渊兽\",血煞用万人魂祭炼的本体。
\"萧盟主!\"李特使的传讯符突然在他掌心燃烧,他看了眼符纸,脸色骤变,\"苍梧仙门的支援到了!
但......\"他咽了口唾沫,\"神器封印之地的守灵人传讯,封印阵纹出现裂痕,有黑雾渗出。\"
我望着从地底爬出的冥渊兽,听着李特使的话,突然想起温尘前晚翻到的那页:\"冥渊兽现世之日,必是地间某处封印松动之时。\"命之钥在我掌心烫得发疼,玄色暗纹已经爬上我的脖颈,像条蛇在提醒我什么。
温尘突然抓住我的手,他的手指凉得惊人,却比任何话语都让我安心:\"我在。\"
冥渊兽的嘶吼震得房梁簌簌落灰。
赵仙子捡起地上的断剑,风魔王灌下最后一口烧刀子,李特使重新摇响青铜铃。
我望着他们染血的衣襟、泛青的脸,突然明白所谓\"同盟\",从来不是纸上的章程,而是这些愿意为彼床刀的人。
\"布阵。\"我握紧命之钥,白光在剑尖凝聚成更亮的光刃,\"这次,我们一起斩了它。\"
李特使的传讯符灰烬落在我脚边,上面\"封印之地\"四个字还在微微发亮。
我盯着那抹残痕,突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冥渊兽不过是前奏,真正的麻烦,在封印之地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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