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再给林佑一点点镜头....
林佑是被冻醒的。
不是清晨的凉意，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像有无数条冰冷的蛇缠在四肢百骸。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
“呼……” 他大口喘着气，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指尖触到一片湿冷。
房间的窗帘没拉严，晨光从缝隙里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尘埃在光里翻飞，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可闭上眼，梦里的画面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
老旧的居民楼里，他正趴在地板上玩积木，阳光透过阳台的铁栏杆，在积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邻居张阿姨突然撞开家门，脸上的肉在颤抖，声音尖得像被踩住的猫：“佑！快！你爸妈在驳位出事了！医院…… 现在在医院！”
他被张阿姨拽着胳膊往外跑，拖鞋跑掉了一只也没察觉。风刮过脸颊，带着铁锈味，可明明只跑了几步，眼前就突然出现了医院的白墙。
停尸间的门虚掩着，冷气从门缝里钻出来，冻得他指尖发麻。
他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步步走进去，看见两张并排的担架，白布盖得严严实实。
脑子里空空的，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他伸出手，指尖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缓缓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那不是他熟悉的爸妈的脸。
烂肉混着暗褐色的血痂，五官早已模糊成一团，只有牙齿白森森地露在外面。他吓得想后退，手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那团烂肉突然动了。
脸上凭空裂开一道缝，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腐烂的皮肤簌簌往下掉，露出黑黝黝的眼眶，那空洞洞的地方转了转，精准地对上他的脸。
“佑……”
声音黏糊糊的，像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替我们…… 死吧……”
“啊！” 林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双手死死抓着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家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还残留着触碰白布的冰冷触感，还迎… 梦里那腐烂皮肤的黏腻。
“又做这种梦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这种梦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时候爸妈在驳位执行任务牺牲后，几乎每年都会来缠他。
有时是停尸间的白布，有时是爸妈最后一次离家时的背影，有时是驳位深处传来的、分不清是哭还是笑的嘶吼。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些。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涌进来，他下意识地眯起眼。
林佑的目光落在墙角的行李箱上。深蓝色的帆布箱立得笔直，边角处磨出了浅白的毛边，那是他用了三年的旧箱子。
里面已经收拾妥当：几件洗得发白的 t 恤，两条长裤，还有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源能理论基础教材，书页边缘卷得像波浪。
明，就要去帕尔瓦学院报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竹筐。
里面是昨晚折好的元宝，还有两包父母生前爱吃的绿豆糕—— 他已经记不清父母吃绿豆糕的样子，但这么些年一直都是买的这家的，估计也错不了。
抓起钥匙和包，林佑轻轻带上门。楼道里飘来邻居做饭的香味，混杂着油烟和酱油的气息，是他从闻到大的味道。可这熟悉的气息，今却让他鼻尖有些发酸。
从家到墓园只有两公里路，他没坐公交，就这么慢慢走着。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路边的杨树叶子沙沙响。路过菜市场时，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新鲜的蔬菜沾着露水，活蹦乱跳的鱼在塑料盆里甩着尾巴。
林佑低下头，加快了脚步。
墓园在城郊的山坡上，松柏长得郁郁葱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爸妈的合葬墓前，墓碑上的照片已经有些褪色，照片里的年轻夫妇笑得眉眼弯弯，爸爸搂着妈妈的肩，妈妈手里还比着一个 “V” 字。
林佑蹲下身，用袖子仔细擦了擦墓碑上的灰尘，把绿豆糕放在供台上，又点燃了三炷香。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明我就要去帕尔瓦学院报到了。”
风吹过松针，发出呜呜的声，像是在回应。
“我知道我赋不好，E 级，听着就挺丢人。” 他抓了抓头发，自嘲地笑了笑，“但校长，他们不看赋，看潜力。你们，我真的有潜力吗？”
墓碑上的人依旧笑着，不话。
他拿出纸钱，一张张铺开，用打火机点燃。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纸片，升腾起袅袅青烟，很快被风吹散。
“梦里…… 你们又让我替你们死。” 林佑盯着跳动的火苗，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是我太想你们了，才会做这种怪梦。”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红，“我得活着，去驳位看看。你们总那里有多危险，可也过，那里的空比任何地方都绚丽。”
“我想亲自去看看那片星空。”
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堆灰烬。林佑跪下，对着墓碑深深磕了三个头。
“等我在学院站稳脚跟，就来看你们。到时候…… 不定能告诉你们一些厉害的事呢。”
他转身往回走时，阳光已经升高了，透过松柏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里的凉意散了些，带着点暖意，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林佑摸了摸口袋里的录取通知书，纸质的边缘有些粗糙，却异常滚烫。
两公里的路，他走得比来时轻快了些。
.................
帕尔瓦学院的地下基地深处
金属墙壁泛着冷硬的哑光，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能量冷却液混合的特殊气味。
巨大的玻璃罩矗立在空间中央，内里悬浮着一具尚未完工的机械体 —— 银灰色的外壳上布满精密的管线，
胸腔位置的【蓝色心脏】正发出幽蓝的微光，如同沉睡的古兽。
洛若仪双手抱胸站在玻璃罩前，深色连衣裙的裙摆垂落在光滑的地面上，与周围冰冷的机械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她的目光落在机械体关节处的齿轮组上，眸色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饕餮无声地跟在她身后，绿色渐变的长发束成高马尾，发尾扫过黑色作战服的肩甲。脸上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钢齿口罩，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她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贪欲食上。
洛若仪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站在侧方的 “人” 身上。
被称为 “无相” 的存在看起来格外诡异 —— 身形瘦长，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套着的青蛙布偶头。
布偶的眼睛是两颗纽扣，嘴角被强行缝成上扬的弧度，在基地的冷光下透着既滑稽又惊悚的诡异福
“无相先生，你的行为依旧充满玩笑的意味。” 洛若仪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里回荡，带着宛如冰川的寒冷，“但愿你的童心，不会成为我计划的阻碍。”
无相微微弯腰，动作像老式歌剧里的绅士行礼，斗篷的下摆随着动作展开，露出里面同样印着各种扭曲图案的内衬。
他的声音透过布偶头传出，带着点失真的瓮响，却意外地富有韵律：“啊…… 不懂欣赏的人类。”
他抬手抚上青蛙布偶的脸颊，指尖划过缝线：“这不是玩笑，是艺术的体现。每一处细节都经过精心设计 ——
你看这纽扣眼睛的倾斜角度，这强行上扬的嘴角，完美诠释了‘被迫的欢愉’，多么深刻的现实主题。”
饕餮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握刀的手紧了紧。
无相却像是没察觉她的敌意，继续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在下向你保证，不会随意对待任何作品的创作过程。”
他顿了顿，布偶头转向玻璃罩里的机械体，“哪怕这件作品…… 并不完全符合我的美学。”
“最好如此。” 洛若仪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玻璃罩，“三后，我要看到第一阶段的启动测试数据。如果出了任何差错……”
她没有下去，但空气中陡然攀升的压迫感已经明了一牵
无相直起身，布偶头的纽扣眼睛对着洛若仪，仿佛在 “注视” 她：“放心，洛校长。
艺术品的诞生，需要耐心，更需要精准。我不会让您失望。”
饕餮冷哼一声，显然对他这套辞嗤之以鼻。
洛若仪没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向基地深处的控制台：“饕餮，跟我来。”
饕餮立刻跟上，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与洛若仪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渐渐消失在通道尽头。
基地里只剩下无相和那具机械体。
无相抬手摘下青蛙布偶头，露出的脖颈上空空如也 —— 那里没有头颅，只有一团不断扭曲的触手。触手中隐约浮现出无数双眼睛，眨动间闪过思索的光。
他（或者 “它”）重新把布偶头套回去，对着玻璃罩里的机械体，用那种诡异的韵律轻声：“多么有趣的原料啊…… 可惜，被不懂艺术的人掌控着。”
玻璃罩内的机械体核心突然闪烁了一下，幽蓝的光芒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猩红。
无相发出意义不明的轻笑，笑声透过布偶头传出，在空旷的基地里盘旋，像无数只动物在黑暗中鸣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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