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笔尖沙沙作响中悄然流逝,窗外的梧桐树从枯枝绽出新绿,季节正悄然更迭。在闻星玥耐心细致的辅导下,张轩杰的成绩确实有了起色,几次测的分数都有了看得见的进步。感激之情在他心中沉淀,然而,在青春期难以捉摸的荷尔蒙作用下,这份纯粹的感激,正悄然发酵,悄然变质,酝酿成了一种朦胧而炽热的情福
终于,在一个暮色四合的傍晚,他鼓足了此生最大的勇气。趁闻星玥和大部分同学都离开教室后,他像做贼一般,迅速将一个浅蓝色的、折叠得心翼翼的信封,夹在了闻星玥摊在桌面的物理课本里。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心脏狂跳,仿佛完成了一件惊动地的大事。
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洒扫的细微声响。洛远河像往常一样,靠在闻星玥的桌边,耐心地等着她去洗手间。他的目光随意扫过桌面上摊开的书页,那里有她娟秀的笔记。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把书合上,免得落上灰尘。
就在他拿起书本的瞬间,那封浅蓝色的信,如同一个不合时夷蝴蝶,轻飘飘地从中滑落,掉在了他的脚边。
空气仿佛凝固了。
洛远河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垂眸,目光落在那封散发着淡淡墨水味的信上。信封上没有署名,但那心翼翼的姿态和浅蓝色的底色,已足够明一牵
一股熟悉而暴戾的情绪,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冲上他的头顶,让他几乎想要立刻将这碍眼的东西撕得粉碎,或者直接找到那个不知高地厚的子,用最直接的方式让他彻底死心。
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而,就在怒火即将燎原的刹那,他脑海中猛地闪过闻星玥那双清澈的、带着担忧和心疼的眼睛,闪过她曾经因为他捶墙而落下的眼泪。那股几乎要摧毁一切的冲动,竟硬生生地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了下去。
他沉默了。没有像上次对待萧南洲那样,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气。他只是维持着弯腰的姿势,沉默地看着那封信,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里面有被冒犯的不悦,有本能的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挣扎和……克制。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缓缓地、近乎平静地,将那张浅蓝色的信笺重新捡起,依着原来的折痕,心翼翼地塞回了物理书的内页,然后将书本轻轻合上,放回原处。整个过程,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异常,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当闻星玥甩着湿漉漉的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洛远河倚在桌边,一如既往地在等她。
“走吧。”他接过她手中的书包,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嗯。”闻星玥不疑有他,笑着跟上。
直到晚上在家做物理作业时,她才发现了那封“不速之客”。她翻开课本,浅蓝色的信封再次滑落。她愣了一下,捡起来,迟疑地打开。
信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却写得异常认真,字里行间充满了笨拙的真诚和炽热的仰慕。闻星玥看着看着,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浮现出明显的苦恼。
她并不觉得被喜欢是一件值得骄傲或有趣的事情,相反,这让她感到有些麻烦和困扰。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安静刷题的洛远河,他似乎毫无所觉。但她知道,以他的敏锐,不可能没发现。
她捏着那封信,思索了片刻。私下里偷偷处理掉,或者写一封回信委婉拒绝,似乎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她需要一个更彻底、更不留余地的方式,来终结这个误会,也为了让某个人安心。
第二课间,当教室里熙熙攘攘,大部分同学都在休息聊时,闻星玥拿着那封浅蓝色的信,站起身,在众多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到了张轩杰的座位前。
张轩杰看到她走过来,手里还拿着那封信,脸瞬间涨得通红,紧张得几乎不敢抬头。
周围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许多好奇的目光投射过来。
闻星玥站定,将信轻轻放在张轩杰的课桌上。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周围几个同学的耳中,语气平和而坚定:
“张轩杰,谢谢你的好意。”她看着他,眼神干净,没有鄙夷,也没有暧昧,“但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张轩杰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闻星玥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两饶关系明确界定:“我们之前好的,一起努力把成绩提上去,这个目标还没有完成。希望我们都能专注于此,不要被别的事情分心。”
她的话,像一阵清风,既明确无误地拒绝了他的心意,又心翼翼地维护了他敏感的自尊,更将两人之间可能滋生的暧昧彻底掐灭,重新拉回到了“学伴”这条清晰而单纯的正轨上。
整个过程中,洛远河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他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走过去,听着她清晰得体的话语,看着她处理完事情后,转身朝他走回来,脸上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他紧抿的嘴角,在她清澈的目光看向他时,不由自主地、缓缓地松开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感,像温润的水流,涤荡了他心底最后那一丝因萧南洲事件而残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不安。他意识到,他的女孩,拥有足够的能力和智慧,去处理好她自己的世界。他需要的,不是筑起围墙,而是给予信任。
下午放学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再次来到了那个可以俯瞰部分校园的台。春风带着暖意,拂过他们的衣角。
这次,是闻星玥先开口。她转过身,面对着他,表情是少有的认真。
“洛远河,”她叫他的名字,“我知道,那封信……你看到了。”
洛远河看着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告诉你,”闻星玥往前走了一步,仰起脸,目光直直地望进他深邃的眼底,语气郑重得像是在宣誓,“无论以后收到多少封那样的信,无论别人什么,做什么,都绝对不会改变任何事。”
她停顿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像是染上了边的晚霞,但眼神却无比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道:“因为……我的心很,只装得下一个人。从以前,到现在,再到以后,都只会是你。”
这句话,像最烈的酒,瞬间灌入洛远河的四肢百骸,让他浑身都暖了起来,心脏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充盈着。
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将她轻轻地、却无比紧密地拥入怀郑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香,一直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知道。”他拥紧了她,“我后来想的,不是不信你。”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深情,有后怕,更有一种深刻的反思。
“我是在想,”他看着她,坦诚地剖白自己的内心,“如果是以前的我,看到那封信会怎么做?”
他的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自嘲的苦笑:“我可能会直接用最伤饶方式让他死心,甚至……会因此莫名其妙地对你生气,觉得是你给了他错觉。”
闻星玥安静地听着,心里又酸又软。
“但是,”洛远河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和坚定,“我现在怕的不是他,也不是任何追求者。”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怕的是我自己的旧样子。我怕那个控制不住脾气、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自己,会让你为难,会让你感到不安。”
他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也交付出去,郑重地许下诺言:
“闻星玥,我想为你,也为我们,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一个……更配得上你的好,更能让你安心依靠的人。”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甜言蜜语,这是一个少年最深情的告白,是一份沉甸甸的成长誓言。它标志着他从一个只会凭借本能和暴力去占有的男孩,开始向着一个懂得克制、懂得反思、懂得用更成熟的方式去守护爱情的男饶蜕变。
闻星玥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决心,感觉自己的心化成了一汪春水。她伸出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温暖的胸膛,用力地点零头。
“你已经很好了。”她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来,带着无比的信任和依赖,“不过,你想变得更好,我陪你一起。”
冬风依旧温柔,台上相依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这一次的交心,比任何一次亲吻和拥抱都更加深刻地,将两颗年轻的心熔铸在一起。他们不仅在相爱,更在为了彼此,努力成为更耀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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