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放学时分，色已是墨蓝，街灯次第亮起，在寒风中晕开一团团橘黄的光晕。因为父亲洛景修再次出差，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对洛远河而言，不过是一个更大、更空的壳子。
两人并肩走在熟悉的路上，闻星玥侧过头，看着洛远河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寂寥的侧影，心里微微一动。她想起他空荡冷清的家，想起他偶尔提及父亲时那平淡语气下隐藏的落寞。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等他低下头来看她时，才用带着一丝试探和邀请的语气，轻声问：“洛远河，你……今晚上，要和我回家吗？”
洛远河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随即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有期待，有暖意，但更多的是迟疑。“我……”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晰，“会不会太麻烦奶奶和爷爷了？”
他知道方奶奶和盛爷爷对他很好，但那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家。他骨子里的骄傲和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格，让他无法理所当然地接受这份善意。
闻星玥却用力摇了摇头，脸上绽开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语气笃定：“不会的！奶奶和爷爷肯定会很高心！他们总我一个人回家太冷清，多个人热闹。”她晃了晃他的胳膊，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走吧，好不好？”
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期待和肯定，洛远河心底那点迟疑瞬间冰消瓦解。他点零头，低声应道：“好。”
快走到那个熟悉的巷口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穿着深色棉袄、戴着帽子的身影，正站在路灯下，不时地跺跺脚，朝手心里呵着热气，目光却一直望着他们来的方向。
是盛爷爷。
“爷爷！”闻星玥眼睛一亮，松开洛远河的手，像只归巢的鸟般快跑了几步，平爷爷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这么冷，您怎么又在楼下等呀！不是了不用等嘛！”
盛爷爷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慈爱和满足：“没事，爷爷在屋里待着也是待着，出来活动活动，接接我的乖孙回家。”
他的目光越过闻星玥，落在了稍后一步走来的洛远河身上，笑容更加和蔼：“洛，也来了呀。”
洛远河连忙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还带着一丝刚才犹豫的残余：“爷爷好。”他顿了顿，还是将之前的顾虑问出了口，“爷爷，我……我今晚上，想在您家借住一晚，会不会太麻烦您和奶奶了？”
盛爷爷闻言，故意板起脸，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你这孩子，的什么见外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来了就是回家了！快，别在风里站着了，你奶奶估摸着饭都快做好了，就等你们呢！”着，他一手拉着孙女，一边热情地招呼着洛远河，转身往单元楼里走去。
刚推开家门，一股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食物香气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所有寒意。
系着围裙的方奶奶正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菜，看到跟在闻星玥和盛爷爷身后进来的洛远河，她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那惊讶便化为了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
“哎呦！是洛来了呀！”奶奶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欢快，“快，快进来！正好，奶奶今做了红烧带鱼、冬瓜排骨汤，还炒了你上次爱吃的酸辣土豆丝！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这热情让洛远河有些受宠若惊，他局促地站在玄关，再次道谢：“谢谢奶奶，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多个人多双筷子，热闹！”奶奶笑着摆手，催促他们去洗手。
饭桌上，的折叠桌被摆得满满当当，色泽诱人，香气四溢。方奶奶几乎把所有材精华部分都往洛远河碗里迹
“洛，尝尝这个带鱼，奶奶煎了好久，骨头都酥了！”
“来来，多喝点汤，排骨炖了一下午呢，暖和！”
“吃点这个青菜，营养要均衡……”
洛远河的碗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山。“奶奶，够了，够了，太多了，我吃不完……”他有些招架不住，连连道，心里却被这汹涌的关爱填得满满当当，甚至有些发酸。
方奶奶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不住地：“多吃点，多吃点，你看你，正长身体呢，学习又累，都瘦了！”
闻星玥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偷笑，也帮着洛远河“解围”：“奶奶，您再夹，他的碗都要冒尖啦！”
盛爷爷则乐呵呵地喝着汤，看着这热闹的一幕，眼神满足。就连脚边的蝴蝶，也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喜悦，围着桌脚欢快地摇着尾巴，得到了奶奶赏赐的一块剔了骨的排骨。
这顿饭，吃得洛远河鼻尖冒汗，心里更是暖烘烘的。这种被长辈毫无保留地疼爱和惦记的感觉，是他生命中稀缺已久的温暖。
吃完饭，两人主动收拾了碗筷，然后便在闻星玥房间的书桌前摊开了功课。
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并排坐着的两人。窗外是寂静的冬夜，窗内是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的沙沙声。
偶尔，闻星玥会遇到一道棘手的数学题，眉头微蹙。洛远河便会放下自己的笔，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提示关键步骤，或者直接拿过她的草稿纸，写下清晰的解题思路。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遒劲有力。
有时，洛远河对某个古文释义或历史事件的理解有所偏差，闻星玥也会将自己的笔记推过去，用荧光笔标出重点，轻声解释其中的关联。
他们默契地交流着，大部分时间沉默，却自有一种无需言语的和谐与安宁。学习间隙，洛远河会抬起头，看着身旁女孩专注的侧脸，灯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恬静而美好。他会不自觉地伸出手，将她耳边一缕滑落的碎发轻轻拢到耳后。
闻星玥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演算。那种全然的信任和亲近，让洛远河的心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无比踏实。
做完功课，洗漱完毕，已是夜深。
闻星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洛远河则睡在隔壁那间虽然却干净温馨的客房。奶奶提前晒过的被子蓬松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躺在陌生的床上，洛远河却感觉不到丝毫冰冷和不适。空气中弥漫着这个家特有的、淡淡的饭菜余香和洗衣皂的清新气息，耳边隐约能听到盛爷爷轻微的鼾声，这一切都构成了“家”的具象，安稳而令人眷恋。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映亮了他的脸。他点开那个独一无二的备注【闻宝宝】，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一种饱胀的情感需要倾泻，最终却只化作了最简单，却也最缱绻的四个字。
【开心果】：闻宝宝晚安
几乎是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隔壁房间也亮起了微光。
【闻宝宝】：晚安
她没有多什么，只是一个同样简短的回应，后面跟着一个可爱的、抱着爱心睡觉的兔子表情包。
看着那个表情包，洛远河的唇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他将手机捂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点。窗外月色清冷，而他的世界，却在这个的、充满烟火气的屋檐下，被彻底点亮，温暖如春。
在这个不是家却胜似家的地方，少年带着满心的安稳和嘴角的笑意，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他知道，明清晨，等待他的不会是空荡冰冷的房间，而是奶奶热腾腾的早餐，和她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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