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带着一种清澈的透明度,斜斜地穿过高二(三)班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形。往常在这个时间点还略显空荡的教室,今却因为一个身影的出现,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近乎屏息的震惊。
洛远河。
他居然早早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单肩书包随意地搁在桌脚,面前摊开着一本英语课本,指尖夹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晨光勾勒着他利落的侧脸轮廓,神情是一贯的淡漠,仿佛周围投来的那些惊疑不定的目光都不存在。
“我靠,我眼睛花了吗?”后排一个男生使劲揉了揉眼睛,压低声音对同桌,“学神今被哪个勤快鬼附体了?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是不是中邪了呀?”同桌同样一脸不可思议,“之前哪次不是踩着上课铃,甚至第二节课才见人影?今这……”
窃窃私语声像细微的电流,在教室里隐秘地窜动。洛远河对此恍若未闻,只是在那道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时,转笔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闻星玥背着书包走进来,看到他已经坐在那里,眼睛里闪过一丝的讶异,随即漾开清浅的笑意,自然地打招呼:“早呀,洛老师。”
“早。”洛远河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总是盛着泠泠清光的眼睛,似乎比窗外的晨光还要柔和些许。他应了一声,然后,在周围无数道隐晦的注视下,做了一个让所有暗中观察的同学差点惊掉下巴的动作——
他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印着简约logo的纸袋,轻轻推到了闻星玥的桌面上。纸袋看起来很有质感,里面隐约可见精致的三明治和温热的牛奶海
“呐~早餐,闻同学。”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带着他特有的磁性,但那个临时起意的、带着点戏谑又无比自然的称呼“闻同学”,让他自己心底都微微一动。他似乎……有点喜欢这个与外号“洛老师”对应的称呼了。
闻星玥愣了一下,看着那袋早餐,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蔓延。她没有推辞,眉眼弯弯地接了过来,声音清脆:“谢谢!上课吧。”
这一幕,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教室里激起了更大的心理涟漪。无数道目光在洛远河和闻星玥之间来回逡巡,惊讶、好奇、探究,甚至……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早上四节课在平淡中过去。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充满了桌椅挪动和喧哗的人声。
闻星玥一边收拾着文具,一边侧过头对正准备起身的洛远河:“喂,洛老师,你一直给我补课,辛苦了。今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早餐的回礼和补课的谢意。”
洛远河动作一顿,看向她。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真诚的邀请。他几乎没有犹豫,点零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他们穿过中央大道,准备前往校外的餐厅。就在这条熙熙攘攘的路上,一双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
是罗音月。她喜欢洛远河很久了,从初中部追到高中部,几乎全校皆知她的心思。此刻,看着洛远河竟然和那个转校生如此亲近,看着他脸上那罕见的、甚至对她从未有过的平和(哪怕在她看来只是平和),一股酸涩又尖锐的嫉妒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尤其是当她看到洛远河微微侧头,似乎在听闻星玥话时,那股嫉妒冲垮了理智。
“哼,得意什么……”罗音月捏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要不是靠着洛远河给她开灶,她凭什么能考第一?指不定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呢……”
这句充满恶意的揣测,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对着身边几个平日里围着她转的女生的。她的父亲是学校的资深教师,这让她们即使心里不以为然,也不敢反驳,只能含糊地应和着。
谣言,尤其是带着香艳和诋毁色彩的谣言,总是传播得最快。这句话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迅速在年级里扩散、变形,不知不觉间,就传到了另一个人耳知—萧南洲。
萧南洲是闻星玥邻居家的哥哥,高他们一届,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他听到这个传闻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午休时间,他特意找到了正在卖部买水的闻星玥。
“星玥,”萧南洲将她拉到一边,语气带着关切和毋庸置疑的信任,“我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你别往心里去,我相信你,这件事绝对不是真的。”
闻星玥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平静。她已经从乔栀夏那里听了谣言的始末。“嗯,我知道。”她点零头,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愤怒的表情,只是淡淡道,“清者自清,我没做过的事情,随他们怎么。”
她的平静,并非伪装。一方面是她本性使然,另一方面,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深思的笃定——她相信,有人不会让这盆脏水一直泼在她身上。
果然,另一边,洛远河也出手了。
他甚至不需要费力去查,宋彰和陆一扬早就把谣言源头和传播最卖力的几个人名摆在了他面前。下午放学后,他让宋彰带话,将罗音月约到了学校后面那个几乎无人经过的、种满了月季和冬青的花园。
罗音月接到口信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脸颊绯红,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和衣裙,不停地问身边的朋友:“我今漂亮吗?头发乱不乱?口红颜色怎么样?”她的朋友们碍于她父亲的权势,只能奉承着:“很漂亮,音月,洛远河肯定会被你迷住的!”
她怀揣着巨大的期待和激动,来到了花园。夕阳将花园染成一片暖金色,洛远河背对着她,站在一丛开败的月季前,身姿挺拔。
“远河……你找我?”罗音月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柔。
洛远河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她期待的温柔,也没有寻常的淡漠,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形压迫感的审视。
“罗音月,”他开门见山,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关于闻星玥靠我才能考第一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罗音月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张了张嘴,想辩解。
但洛远河没有给她机会,他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希望你,亲自把这个事情给我压下去。怎么传出去的,就怎么收回来。闻星玥清清白白,她的成绩,是她自己凭本事取得的,跟我,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罗音月被他话语里的冰冷和决绝刺伤了,更多的是不甘和委屈。她冲动地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我喜欢你那么久,你难道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洛远河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只有更深的不耐。他沉默了两秒,就在罗音月以为他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轻描淡写的语气,给出了一个让她瞬间僵硬的回答:
“不好意思,”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我同桌不让我谈恋爱。”
完,他不再看她煞白的脸和瞬间盈满泪水的眼睛,径直与她擦肩而过,消失在暮色渐浓的花园入口。只留下罗音月一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难以置信地消化着那句将她所有念想和尊严都击得粉碎的话。
第二清晨,阳光依旧。
闻星玥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刚进教室,乔栀夏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星玥,特大新闻!那个罗音月,转学了!今早上办的手续,据特别匆忙!”
闻星玥整理书本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斜后方那个空着、但很快就会有人坐下的座位。
教室里关于罗音月突然转学的猜测众纷纭,有人她家里安排了更好的学校,有人她得罪了人……
但闻星玥心里一片雪亮。
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只是在那洛远河照例推过来的早餐袋旁,放上了一颗她昨放学时买的、包装很可爱的水果糖。
阳光透过窗纱,温柔地笼罩着那颗静静躺在桌上的糖,和那个看似冷漠的少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为她悄然荡平风波后,依旧平静的侧脸。
她明白,一如既往地明白,是谁在身后,为她撑起了一片无人能扰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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