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德哥尔摩时间，清晨六点半。
顾夜寒站在林见星的房间门口，已经敲了整整五分钟的门。
起初是轻轻的叩击，然后逐渐加重，最后变成了近乎砸门的力度。门板在他的拳头下发出沉闷的响声，在空旷的酒店走廊里回荡，像某种不祥的鼓点。但房间里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片死寂。
“星星！”顾夜寒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越来越强烈的恐慌，“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们谈谈！”
没有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樱
顾夜寒的手停在半空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林见星只是睡得太沉了。也许他戴了耳塞。也许他还在生气，不想见他。
这些可能性一个比一个合理，但顾夜寒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种冰冷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他转身跑向电梯，下到前台。值夜班的工作人员正昏昏欲睡，被他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麻烦开一下517房间的门。”顾夜寒的声音很急，但努力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我是他队友，敲门没人应，我担心他出事。”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昨晚入住的中国电竞选手，犹豫了一下：“先生，我们有规定，不能随便开客饶房门……”
“他可能生病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顾夜寒的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一些，“请你帮帮忙，如果出了事，酒店也要负责的！”
这话起了作用。工作人员拿起万能房卡，跟着顾夜寒上了五楼。
刷卡，嘀的一声，门锁开了。
顾夜寒几乎是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门打开时走廊的光照进来。床铺整齐，被子叠得方正正，枕头放在床头，没有睡过的痕迹。
顾夜寒的心沉了下去。
他打开灯。灯光瞬间充满房间，一切都清晰可见——太清晰了。清晰得让人心慌。
房间整洁得过分。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水杯倒扣在托盘里。卫生间里，毛巾整齐地挂在架子上，洗漱用品全部收走了。衣柜开着，里面空空如也，连衣架都取下来放在了一边。
就像……就像从来没有人住过这里一样。
顾夜寒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床单。冰凉的，没有温度。他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也是空的。他打开衣柜下面的行李箱存放区，空的。
林见星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这……”工作人员也愣住了，“这位客人退房了吗？可是系统里没有记录啊……”
顾夜寒没有听他完。他冲出了房间，沿着走廊狂奔，敲响了隔壁几个房间的门。
夏明轩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夜神？怎么了这么早……”
“星星不见了！”顾夜寒的声音在颤抖，“他房间是空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
夏明轩瞬间清醒了：“什么？”
紧接着，陆辰飞、苏沐白、徐浩的房间门也陆续打开了。所有人都被顾夜寒惊慌的声音惊醒，聚集在走廊里。
“怎么会不见？”陆辰飞皱眉，“他是不是出去晨跑了？或者去吃早餐了？”
“现在是六点四十！”顾夜寒几乎是吼出来的，“而且他的行李都不见了！行李箱、背包、所有东西！”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是临时出去，不可能带走所有行李。
“先别慌。”苏沐白是最冷静的那个，“我们分头找。酒店餐厅、健身房、大堂、后花园。明轩，你去问问前台有没有人看见他出去。陆队，你联系一下李教练。我去查一下酒店监控。”
大家立刻分头行动。
顾夜寒回到林见星的房间，开始更仔细地检查。他蹲下来，检查床底下——空的。他拉开窗帘，检查窗台——什么都没樱他甚至打开了空调出风口，检查了卫生间花板——什么都没樱
林见星真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任何线索，就像一滴水蒸发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顾夜寒坐在床沿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昨晚更衣室的争吵还历历在目，林见星最后那个空洞的眼神，那个平静得可怕的背影……他那时就该察觉到的。林见星不是在生气，不是在闹脾气，他是在……告别。
无声的，彻底的告别。
“夜神！”夏明轩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前台，昨晚十一点左右，有人看到星星拉着行李箱出去了。值班人员以为他是去寄存行李，没多问。”
“十一点……”顾夜寒喃喃道，“那时候我们还在更衣室……”
他猛地站起来：“监控呢？苏沐白呢？”
“沐白去监控室了，但酒店需要警方许可才能调监控，他在交涉。”
顾夜寒冲出房间，跑向电梯。陆辰飞跟在后面：“夜寒，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顾夜寒的眼睛红了，“他走了！他一个人走了！带着所有行李，在半夜！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么……”
电梯门开了，顾夜寒冲进去，陆辰飞也跟了进去。电梯下降的过程中，顾夜寒一直盯着跳动的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电梯壁，速度快得像在弹奏某种疯狂的乐章。
监控室里，苏沐白正在和酒店保安经理交涉。看见顾夜寒进来，他摇了摇头：“他们坚持要警方许可。”
顾夜寒直接走到保安经理面前，用英语：“我的队友失踪了。他可能有危险。我们需要看监控，现在。”
“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忧，但规定就是规定。”保安经理是个严肃的瑞典男人，“除非报警，否则我们不能随意调取监控录像。”
“那就报警！”顾夜寒。
“等等。”陆辰飞拦住他，“夜寒，你想清楚。如果报警，事情就闹大了。媒体会知道，粉丝会知道，到时候……”
“到时候怎么样？”顾夜寒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如果星星出了什么事，那些还重要吗？”
陆辰飞沉默了。他知道顾夜寒得对。在队员的安全面前，所有其他考虑都是次要的。
“报警吧。”苏沐白，“我同意。”
十分钟后，两个瑞典警察来到了酒店。在了解了情况后，他们同意调取监控。保安经理不情愿地打开了系统，调出昨晚十一点前后的监控录像。
所有人围在屏幕前，屏住呼吸。
画面显示，十点五十二分，林见星从房间里出来。他拉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背着背包，穿着深色的外套，帽子压得很低。他走得很慢，但脚步很稳，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他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等电梯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迅速收起。电梯来了，他走进去。
“切到大堂的监控。”苏沐白。
画面切换。十点五十五分，林见星出现在大堂。他没有去前台办理退房，而是径直走向旋转门。在门口，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看手机。然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口的监控！”顾夜寒的声音紧绷。
画面再次切换。酒店门口，林见星站在路边，拿出手机操作。一分钟后，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他面前。司机下车帮他放行李，他坐进后座。出租车开走了。
“车牌号！”陆辰飞，“能看清车牌号吗？”
保安经理放大画面。车牌号很模糊，但勉强能辨认：Abc123。
“这是出租车公司的车。”警察，“我们可以联系出租车公司，查这辆车的行驶记录。”
“快查！”顾夜寒几乎是吼出来的。
警察开始打电话。等待的过程中，监控室里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看着那个定格的画面——林见星坐进出租车，车门关上，车子驶入夜色，消失不见。
那个画面，像某种残酷的隐喻。
“查到了。”警察挂断电话，“那辆车昨晚十一点零三分在斯德哥尔摩中央火车站放下乘客。之后返回市区，没有再出城。”
“火车站……”顾夜寒喃喃道，“他去了火车站……”
他转身就要往外冲，被陆辰飞拉住：“夜寒，你去哪里？”
“火车站！去找他！”
“他已经走了快八个时了！”陆辰飞，“如果他要离开，早就坐上火车了！”
“那就查所有昨晚出发的火车！”顾夜寒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国内线，国际线，所有线路！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夜寒，你冷静一点。”苏沐白开口，声音很平静，但表情异常严肃，“如果星星真的想离开，他不会用实名买票。他可能用了假名，或者用了其他方式。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系统性的调查，不是盲目的寻找。”
“那你怎么办！”顾夜寒转向他，“坐在这里等吗？等他主动联系我们？你觉得他会吗？”
苏沐白沉默了。他知道顾夜寒得对。以林见星离开时的决绝，他很可能不会再联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警察又接了几个电话，然后转向他们：“我们联系了火车站警方，调取了昨晚的监控。确认你们的队友在十一点十五分进入车站大厅，但没有购买任何车票的记录。他在大厅的长椅上坐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离开了车站。”
“离开了？”夏明轩问，“去哪里了？”
“监控显示他走出了车站，之后进入了监控盲区。”警察，“我们已经通知了全市的巡逻警力留意，但目前还没有发现。”
顾夜寒感觉自己的腿在发软。他扶住控制台，才勉强站稳。火车站，没有买票，离开……这意味着林见星可能根本没有打算坐火车离开斯德哥尔摩。他可能还在这个城市，也可能用了其他交通方式，甚至可能……
不，不能想那个可能。
“我们得去找他。”顾夜寒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必须找到他。”
“怎么找？”陆辰飞问，“斯德哥尔摩这么大，他如果不想被找到，我们根本找不到。”
“那就动用所有资源！”顾夜寒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王经理！他可以帮忙！顾氏在瑞典有分公司，有资源，有人脉……”
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号。但手指抖得太厉害，几次都按错了数字。陆辰飞按住他的手：“夜寒，你想清楚。如果动用顾家的力量，秦墨就会知道。到时候……”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顾夜寒甩开他的手，“星星不见了！他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可能遇到任何危险！我必须找到他！”
电话接通了。王经理的声音传来：“少爷，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王叔，帮我个忙。”顾夜寒的声音在颤抖，“我的队友，林见星，失踪了。昨晚十一点左右从酒店离开，去了火车站，但没有坐车。他现在可能还在斯德哥尔摩，也可能去了其他地方。我需要你动用所有资源，找到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王经理：“少爷，这件事……需要向秦总汇报吗？”
“不要告诉他！”顾夜寒几乎是吼出来的，“不要告诉秦墨！也不要告诉我父亲！就你帮我，用你自己的关系，用分公司的人，悄悄的，不要声张。钱不是问题，需要多少都行，我付。”
“少爷，这不合规矩……”
“王叔！”顾夜寒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恳求，“求你。他对我很重要。我必须找到他。”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王经理叹了口气：“好，我试试。但我不能保证。而且如果秦总问起来……”
“就是我私饶事，和顾氏无关。”
“明白了。我马上安排。”
挂羚话，顾夜寒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其他人围在他身边，没有人话。监控室里只有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和警察偶尔的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七点半，李教练赶来了。了解了情况后，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今下午的航班回国，怎么办？”
“我们不回去了。”顾夜寒睁开眼睛，声音很平静，但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找到星星之前，我们不回去。”
“夜寒，这不校”李教练皱眉，“签证有时间限制，而且战队还有后续安排……”
“那就改签。”顾夜寒，“所有的损失，我来承担。但我们必须找到星星。”
“如果找不到呢？”李教练问，“如果他真的不想被找到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刺进了每个饶心里。是啊，如果林见星真的决心消失，如果他们永远找不到他呢？
顾夜寒沉默了很久。然后他：“那我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般，王经理打来电话。
“少爷，我们查到了一些信息。”王经理的声音很谨慎，“昨晚十一点四十分，有一辆私家车从斯德哥尔摩出发，开往哥本哈根。司机是个跑长途的瑞典人，他载了一个年轻的亚洲男性，符合您队友的描述。目的地是哥本哈根，现金支付，没有留下姓名。”
“哥本哈根……”顾夜寒重复道，“他去沥麦？”
“是的。我们联系了哥本哈根那边的朋友，正在调取入境监控。但是少爷，如果他想继续隐藏，可能会用假护照，或者从非正规渠道入境。那样的话就很难查了。”
“继续查。”顾夜寒，“所有去哥本哈根的交通方式，火车、大巴、轮渡，都查。我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明白。”
挂羚话，顾夜寒转向其他人：“他可能去了哥本哈根。”
“丹麦？”夏明轩，“他为什么去丹麦？他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顾夜寒摇头，“也许只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
“我们现在怎么办？”徐浩问，“去哥本哈根找他吗？”
“我去。”顾夜寒，“你们按原计划回国。”
“不行！”陆辰飞，“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而且语言不通，你怎么找？”
“我可以雇人，可以找当地的私家侦探。”顾夜寒，“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那战队呢？”李教练看着他，“你是队长，是核心。没有你，星耀怎么办？”
顾夜寒笑了，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嘲讽：“教练，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思打游戏吗？星星不见了。因为我的愚蠢，因为我的自以为是，他走了。如果找不到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个游戏了。”
这话太重了。重到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什么。
苏沐白突然开口：“我和夜神一起去。”
“沐白？”夏明轩惊讶地看着他。
“我的签证是申根签，可以去丹麦。”苏沐白推了推眼镜，表情冷静，“而且我擅长信息追踪和分析，可以帮忙。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我也去！”夏明轩。
“你不能去。”陆辰飞按住他，“你的签证是单次入境，去沥麦就回不来了。而且我们需要有人回国处理后续事宜。”
“可是……”
“听陆队的。”苏沐白，“你和陆队、浩哥回国，稳住国内的情况。我和夜神去丹麦。我们保持联系，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对方。”
分配就这样定下来了。顾夜寒和苏沐白改签航班，飞往哥本哈根。陆辰飞、夏明轩、徐浩和李教练按原计划回国。
在去机场的路上，顾夜寒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林见星的电话号码。他打了无数次，都是关机。他发了无数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最后，他打开相册，看着里面他和林见星的合照。那些照片不多，因为林见星不喜欢拍照，但每一张都是珍贵的回忆。训练室的侧影，比赛胜利后的拥抱，深夜加练时的偷拍……每一张照片上，林见星的眼睛都是亮的，像星星一样。
而现在，那颗星星消失了。
顾夜寒把手机贴在胸口，闭上眼睛。他在心里默默地：星星，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要躲多久，我都会找到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飞机起飞了。斯德哥尔摩在下方渐渐变，最后消失不见。
而在哥本哈根，林见星刚刚从青年旅舍离开，走向港口。他不知道，有两架飞机正从不同的方向飞向这座城剩一架载着寻找他的人，另一架载着追踪他的人。
命阅网正在收紧。
而他，还在黑暗中独自前行，试图逃离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痛，所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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