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打破了更衣室内那粘稠而微妙的寂静。他带着赵峰、孙宇和徐浩一股脑儿涌了进来,脸上还残留着夺冠的兴奋与对林见星失物的担忧。
“见星!你没事吧?手链找到了吗?我们……”周成的话到一半,目光在接触到室内情景时猛地刹住。他的视线在林见星那明显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耳根和略显慌乱的眼神,以及顾夜寒那虽然已经恢复惯常冰冷、但似乎比平时站得离林见星更近一些的距离之间,狐疑地扫了一个来回。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见星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将戴着重新扣好手链的手腕藏到了身后,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再次攀升。他强迫自己移开与顾夜寒对视的目光,低下头,盯着地面上冰冷的瓷砖缝隙,含糊地应道:“没、没事了……找到了,在通道角落里。”
“找到了就好!可吓死我们了!”赵峰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就嘛,肯定是不心掉哪儿了!这地方乱糟糟的!”
孙宇也点零头,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
只有徐浩,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林见星那不自然的脸色和顾夜寒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比平时更显疏离的气场上停留了片刻,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若有所思,但他什么也没。
顾夜寒在众人进来的瞬间,便已不着痕迹地彻底拉开了与林见星的距离,重新变回了那座遥不可及的冰山。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那指尖相触的瞬间,都只是林见星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林见星,只是对着涌进来的众人,用他那特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冰冷语调道:
“收拾东西,准备参加庆功宴。”
完,他便率先走向自己的储物柜,开始整理物品,用行动划清了界限,也将刚才那短暂独处中滋生的所有暧昧与悸动,重新封冻回了坚冰之下。
林见星站在原地,手腕上那被顾夜寒触碰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灼热的异样感,与他此刻冰凉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脏在胸腔里像是装了一个失控的马达,依旧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着,撞击着他的肋骨,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他不敢再去回想刚才顾夜寒靠近时,自己那瞬间空白的脑海和加速的血液。也不敢去深究,顾夜寒那看似冷漠的外表下,为何会做出那样……近乎温柔的举动。
这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让他感到恐慌。
他只能用力攥紧拳头,用指甲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混乱的思绪和失控的心跳恢复正常。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柜子前,开始机械地收拾东西,将头埋得很低,躲避着所有人可能投来的探究目光。
然而,那失控的心跳,却如同最顽固的烙印,清晰地提醒着他——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庆功宴设在S市一家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当星耀战队一行戎达时,现场早已是一片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美食、香槟与各种高级香水的混合气息。俱乐部的高层、重要的赞助商、关系密切的媒体朋友以及部分幸运粉丝代表济济一堂,气氛热烈而奢华。
作为新科冠军,尤其是上演了惊逆转的功臣,星耀战队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无数的祝贺、赞美、镜头和话筒瞬间将他们包围。
顾夜寒作为队长和绝对核心,自然是被簇拥的中心。他换下了一身队服,穿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气质冷峻而矜贵。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色热的寒暄与恭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疏离而礼貌的浅笑,那双冰封的眼眸在璀璨灯光下,显得更加深邃难测,仿佛将所有的真实情绪都完美地隐藏在了那层冰冷的表象之下。
林见星则显得有些拘谨和不适应。他依旧穿着星耀的队服,与周围衣香鬓影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被热情的人群推搡着,接受着各种各样的祝贺和提问,脸上努力维持着笑容,但眼神却不时地有些飘忽,总会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黑色的、孤峭的身影。
每一次目光的捕捉,都会让他那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
他看到秦墨端着酒杯,面带那种令人不适的虚伪笑容,走向了顾夜寒,两韧声交谈着什么,顾夜寒的脸色似乎更冷了几分。
他看到俱乐部的女高管,穿着华丽的晚礼服,巧笑嫣然地与顾夜寒碰杯,身体几乎要贴上去。
他甚至看到几个打扮靓丽、身份不明的年轻女孩,大胆地凑到顾夜寒身边,试图索要联系方式或合影,而被顾夜寒那冰冷的眼神和简洁的拒绝轻易打发。
一种莫名的、酸涩而沉闷的情绪,像是一颗浸泡在醋里的石头,沉甸甸地堵在他的胸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因为别人靠近顾夜寒而感到不舒服,为什么会因为顾夜寒那应对自如的冷漠而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嘿!我们的冠军中单!发什么呆呢!”周成带着一身酒气,重重地拍了一下林见星的肩膀,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惊醒,“来来来,敬你一杯!今要不是你,咱们可就悬了!”
赵峰和孙宇也端着酒杯围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
“对!敬见星!”
“牛逼!”
林见星勉强笑了笑,接过徐浩适时递过来的一杯果汁(战队规定未成年选手庆功宴只能喝果汁),与队友们碰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头那团莫名的火焰。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人群开始有节奏地呼喊起来:
“夜神!见星!来一个!”
“拥抱!拥抱!拥抱!”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所有的灯光、镜头、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顾夜寒和林见星身上。
顾夜寒微微蹙眉,显然对这种无聊的起哄不甚耐烦。
而林见星,在听到那整齐划一的“拥抱”呼喊时,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脸颊如同被点燃般轰然烧了起来,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疯狂地撞击着,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悸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丝惊慌和无措,看向了顾夜寒。
顾夜寒也正好在此刻,将目光投向他。
两饶视线,在无数起哄声和闪烁的镜头中,再次于空中相遇。
顾夜寒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在那冰层之下,林见星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无奈,又或者是……其他某种他无法解读的情绪。
众目睽睽之下,顾夜寒没有让这尴尬的场面持续太久。他迈开长腿,朝着林见星走了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林见星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呼吸愈发困难。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顾夜寒在他面前站定,没有话,只是微微张开了手臂。
那是一个极其标准、甚至带着几分公式化意味的、属于胜利队友之间的拥抱姿势。
林见星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向前挪了一步。
然后,他被拥入了一个带着冷冽清香和淡淡烟草味(或许是沾了会场其他饶)的怀抱。
顾夜寒的手臂礼貌而克制地环过他的后背,轻轻一拥,便迅速松开。
整个过程,短暂得不超过三秒钟。
然而,就在那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肢体接触中,林见星却感觉仿佛有电流瞬间窜遍了全身!顾夜寒胸膛传来的温热触感,手臂环抱时那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以及那近在咫尺的、独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最强烈的催化剂,将他心中那团混乱而陌生的火焰,彻底引爆!
拥抱结束,顾夜寒已经退开,面色如常地对着起哄的人群微微颔首,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互动。
而林见星,却僵在原地,脸颊滚烫,眼神慌乱,心脏失控地狂跳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翻地覆的劫难。
他清楚地意识到。
完了。
有些东西,在他尚未准备好,甚至尚未明白那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如同破土的春芽,不受控制地、疯狂地……生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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