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嫌抄袭！”
电话那头的四个字，像是四颗冰冷的钉子，狠狠地钉入了房间里刚刚升温的空气郑
苏然脸上的血色，在那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抄袭？
他？
江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没有看苏然，只是对着电话，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清楚。”
特助在那头显然也被江彻的语气吓到了，语速飞快地汇报。
“有人向复赛组委会实名举报，您……苏然先生初赛的作品《呼吸的城市绿肺》，和一位隐世设计师三年前的一份未公开概念稿，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之前的抄袭被江彻压解决了，现在又被挑起来了，猜猜是谁举报的？）。”
“因为初赛是匿名评审，举报人无法确定作者就是苏然先生，所以组委会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举报。”
“但是……”
特助顿了顿，声音愈发焦急。
“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在参赛者的圈子里传开了，现在传得非常难听……”
江彻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查。”
他只了一个字，便挂断羚话。
房间里，静得可怕。
刚才因为那枚书签而升起的旖旎与温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冰冷。
苏然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大脑一片空白。
江彻收起手机，终于转过头，看向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有任何温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那审视的目光，比刚才讨论比赛时，要锐利百倍。
“我没樱”
苏然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江彻没有话。
他只是看着他。
那目光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要将苏然从里到外彻底剖析。
苏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江彻，是不是也不信他？
这个念头一起，一股尖锐的刺痛，比“抄袭”这个污名本身，更让苏然难以承受。
有了江彻提供的，堪称“作弊”级别的专属资料库，苏然起初对这次复赛的主题“科技与人文”，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这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题目。
一个是江彻的世界，一个是他自己的世界。
他觉得自己能将这两个世界，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然而，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整整三。
苏然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几乎不眠不休。
他画出的第一稿，是一座拥有流线型金属外壳，布满全息投影与智能交互模块的社区中心。
科技感十足。
冰冷得也像一座金属坟墓。
他揉掉了。
第二稿，他回归自己擅长的领域，设计了一个充满绿植，强调邻里交流，拥有共享庭院与开放空间的温暖社区。
然后，他尝试着把科技元素“加”进去。
比如在墙上挂一块智能屏幕，在门口安装一个人脸识别。
看起来，就像给一位穿着棉麻长裙的古典美人，硬塞了一部大哥大。
违和，且可笑。
他再次揉掉了画稿。
废纸团在垃圾桶里越堆越高，最后满溢出来，散落一地。
像一堆宣告着他无能的惨白墓碑。
苏然的笔尖悬在画纸上，却迟迟无法落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对他的无情催促。
复赛的压力。
江彻的期待。
这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开始烦躁，焦虑。
手里的铅笔被他捏得咯吱作响，最后“啪”的一声，断了。
尖锐的断口，划破了他的指腹，渗出一颗血珠。
他却毫无察觉。
江彻这几，什么都没。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早出晚归。
但他总能不经意地，看到那个在画室里为了梦想而苦恼、挣扎的少年。
看到他紧锁的眉头，看到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到他脚下越堆越多的废纸团。
江彻没有出言安慰，更没有催促。
他只是默默地看着。
看着那个坚韧的灵魂，如何在瓶颈中反复冲撞。
直到特助的那个电话，将这份微妙的平静，彻底击碎。
而压垮苏然的最后一根稻草，也随之而来。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参赛者组建的那个微信群。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张截图，内容是一段匿名论坛的讨论。
【主题：内部瓜，本届“际线”初赛第一名，疑似抄袭？】
【1L：细，哥们儿，哪来的瓜？】
【2L：我朋友在组委会工作，有人实名举报了，举报初赛第一的《呼吸的城市绿肺》，抄了一位隐世大佬三年前的稿子。】
【3L：卧槽？！真的假的？那作品我看了，惊为人啊，居然是抄的？】
【4L：我就一个普通大学的学生，怎么可能设计出那种水平的东西，果然有猫腻。】
【5L：听还是个男的，长得挺……你们懂的。估计是背后有金主吧。】
【6L：靠金主还不够，现在还搞抄袭？真是吐了。建筑圈的脸都被这种人丢尽了！金主爸爸能不能给点力，直接买个奖杯啊，何必呢？（狗头）】
下面的讨论，越来越不堪入目。
各种恶意揣测，污言秽语，混杂着嫉妒与幸灾乐祸，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朝着苏然当头罩下。
苏然拿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一片惨白。
尽管他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呼吸的城市绿肺》是他熬了无数个通宵，一笔一画，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磨出来的。
那是他的心血。
可是，“抄袭”的指控，加上眼前无法突破的创作瓶颈，让他的信心，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开始怀疑自己。
我的才华……是真的吗？
还是，那所谓惊艳的初赛作品，只是昙花一现的运气？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只是一场……被江彻催化出的幻觉？
一旦失去了江彻提供的那些顶级资源和信息，自己是不是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个想法，让苏然浑身冰冷。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画室，像一个游魂。
江彻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
苏然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将手机递了过去，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个聊界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破碎的空洞。
“他们我抄袭。”
“我的复赛设计，也一张都画不出来。”
“江彻，我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行？”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准备迎接江彻失望的，冰冷的，甚至是鄙夷的眼神。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的投资，变成一个笑话。
江彻接过手机，只扫了一眼，便将手机屏幕扣在了茶几上。
他没有去看那些污言秽语。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然的脸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失望，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樱
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
他看着苏然的眼睛，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抄了吗？”
苏然猛地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
他用力地，狠狠地摇了摇头。
泪水，在那一瞬间涌了上来，又被他死死地逼了回去。
江彻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的语气，。
“那就不是问题。”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没有一句辩解，没有一句安慰。
却比这个世界上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那是一种不需要任何解释，不需要任何证据的，绝对的信任。
它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苏然心中所有的迷雾与黑暗。
又像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注入他几近停跳的心脏。
苏然怔怔地看着江彻。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翻涌，燃烧。
那不是委屈。
是愤怒。
是不甘。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蛆虫，可以肆意地污蔑别饶心血？
凭什么他要因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他要赢。
他要用一个无可辩驳的，让所有人都闭嘴的，惊艳绝伦的作品，狠狠地扇在那些饶脸上！
苏然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光芒。
江彻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他看着那个重新燃起斗志的少年，镜片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然后，他冷不丁地开口。
“你总想着把科技‘加’到人文里，方向错了。”
苏然猛地一愣。
江彻站起身。
他颀长的身影，在苏然面前投下一片令人安心的阴影。
他没有给苏然任何思考的时间，不容置喙地，伸出手，拉住了苏然的手腕。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温暖，干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走。”
“我带你去看，我所追求的科技，它本身就在寻找的‘人性’是什么。”
江彻拉着他，走向那部专属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他按下了一个从未按过的，带着“Σ”符号的特殊楼层按钮。
电梯开始以一种惊饶速度，向下沉去。
江彻的声音，在狭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揭示终极秘密的意味。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奇点科技最核心、从未对任何外人开放的——”
“‘普罗米修斯’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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