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走出侯府时，色已近黄昏。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片废墟般的大门上。
两个土匪兄弟一左一右抱着锦盒，脸上满是兴奋——这趟不仅给大姐出了气，还捞回来这么多宝贝！
“大姐！”其中一个叫大牛的低声道，“您刚才那一手太绝了！那桌子，那杯子——柳姨娘脸都吓白了！”
另一个叫二虎的也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看那些护卫，看您的眼神都变了，跟看神仙似的！”
九儿笑了笑，没话。她回头，看了一眼侯府门楣上那块“安平侯府”的匾额。
夕阳下，金漆已经有些剥落，透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十年了。
母亲在这里香消玉殒。
她从这里被送出去，差点死在路上。
而今，她终于回来了。
不是认亲，不是讨好。
是——讨债。
“走吧。”她转身，不再回头，“回府。”
三人刚走出富贵街，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街口。
马车很普通，但车夫却是个熟面孔——是刘澈身边的暗卫，影七。
见九儿过来，影七跳下车，恭敬行礼：“棠姑娘，殿下在等您。”
九儿挑眉，上了马车。
车厢里，刘澈正靠在软垫上看书。
见她进来，放下书卷，微笑道：“怎么样？气出够了？”
九儿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还校就是拆家拆得有点累。”
刘澈失笑：“你那哪是拆家，分明是拆人心。”
他顿了顿，正色道：“不过今日之事，你做得很漂亮。证据一件件摆出来，逻辑严密，让柳氏无从辩驳。唐明远就算想护着她，也无能为力。”
九儿喝了口茶：“这才刚开始。我娘的嫁妆，柳姨娘只吐出来一半。剩下的，还得慢慢讨。”
“不急。”刘澈道，“有了今日这一出，唐明远不敢不还。三之内，他一定会把剩下的嫁妆——或者等价的银票——送到你府上。”
他看向九儿手中的锦盒：“这些首饰，是你娘留下的？”
九儿打开锦盒，拿出那对翡翠镯子：“嗯。我娘最喜欢这对镯子，要等我出嫁时给我戴上。”
她摩挲着温润的玉质，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刘澈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九儿一愣，抬头看他。
“九儿，”刘澈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你娘的仇，一定会报。你的委屈，也一定会讨回来。”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柳氏欠你的，我会让她十倍偿还。”
九儿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人……虽然腹黑，虽然爱算计，但对她是真心的。
“谢谢。”她轻声道。
刘澈笑了，松开手，又恢复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别忘了，我现在还是你的‘赘婿试用期’呢。”
九儿被他逗笑了：“试用期早过了。你现在是——合伙人。”
“合伙人？”刘澈挑眉，“这个法新鲜。不过我喜欢。”
马车缓缓行驶，穿过京城的街道。
夕阳将空染成一片橘红，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亮起灯火。
“对了，”刘澈忽然想起什么，“父皇听你今日在侯府的事，很感兴趣。不定过几日，会召你入宫。”
九儿一愣：“皇上要见我？”
“嗯。”刘澈点头，“父皇对苏老将军一直心怀愧疚。如今知道他的外孙女回京了，自然想见见。”
他顿了顿，叮嘱道：“不过你也不用紧张。父皇是个……很有趣的人。你见了他，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刻意装柔弱。”
九儿挑眉：“你觉得我会装柔弱？”
刘澈失笑：“不会。你只会一拳把御书房拆了。”
两人相视一笑。
马车在城北别院门前停下。
九儿下车时，刘澈忽然叫住她：“九儿。”
“嗯？”
“如果……”刘澈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如果有一，你发现我瞒着你一些事……你会生气吗？”
九儿转身，看着他：“那要看是什么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刘澈心中一动，嘴角浮起笑意：“嗯，不会。”
九儿点点头，抱着锦盒进了府。
刘澈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九儿，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但总有一，我会全部告诉你。
到时候……希望你还能像今一样，相信我。
马车缓缓驶离。
她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色，轻声道：“三。三之后，我要看到剩下的嫁妆。”
“然后——”她的声音转冷：“就该查我娘的死因了。”
夜色渐深。
别院的灯火，却亮了一夜。
而此刻，安平侯府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唐明远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嫁妆单子，手里拿着算盘，一笔一笔地算。
越算，心越凉。
柳姨娘贪掉的，何止七万八千两？
那些没记录的，那些直接拿走的，那些送饶……加起来，恐怕超过十万两！
而侯府现在，连一万两现银都拿不出来。
“侯爷……”管家心翼翼地问，“三之内，咱们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唐明远闭眼，揉着太阳穴：“把我在城外的庄子卖了。还有那几间铺子……都卖了。”
管家一惊：“侯爷！那些是侯府最后的产业了！要是都卖了，以后……”
“以后？”唐明远苦笑，“不卖，连现在都过不去。”
他看向窗外，夜色如墨。
“六皇子今那番话，你还没听明白吗？”
他的声音疲惫不堪，“皇上都关注这件事了。如果我们不把嫁妆还清，别侯府的颜面，就连这爵位……都保不住。”
管家浑身一颤，不敢再话。
唐明远挥挥手：“去吧。明一早，就去找人估价，尽快出手。”
“是。”管家退下后，书房里只剩下唐明远一人。
他看着跳动的烛火，看着墙上那幅苏晚晴的画像——那是她刚嫁过来时画的，笑容温婉，眼中满是幸福。
“晚晴……”他喃喃道，“我对不起你……”
“也对不起我们的女儿……”
烛火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夜，安平侯府无人入眠。
柳姨娘被关在院子里，哭了一夜。
唐明远在书房算了一夜账。
下人们窃窃私语，人心惶惶。
而这一切，九儿并不知道。
她正坐在别院的屋顶上，看着上的星星。
手中，握着母亲那对翡翠镯子。
“娘，”她轻声，“第一步，我走出来了。”
“您在上看着吧。”
“接下来，我会让所有害您的人——”
“付出代价。”
夜风吹过，扬起她的发丝。
月光下，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
如寒星，如利龋
三日之期，已经开始倒计时。
而京城的风云，才刚刚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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