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三日,李苟没有再去棺材铺附近。
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人,深知受惊的猎物会更加警惕。他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搜集王记棺材铺老板——王魁的信息上。
这并不容易。王魁在城东一带名声不显,就是个普普通通、经营了十几年的棺材铺老板,为韧调,甚至有些孤僻。邻里对他的印象,仅限于手艺不错,价格公道,除此之外,再无特别。
但越是这种毫无破绽的平凡,在李苟看来,越是可疑。
他动用了一些拂水房外围的眼线,以打听丧葬用品的名义,侧面了解王魁的交际往来、生活习惯。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寥寥,只知道他偶尔会出城采购木料,平日深居简出。
与此同时,李苟对自身能力的整合也未曾停下。他将从武库学来的基础身法,与隐匿法门结合,使得潜行更加无声无息;将从赵元处得来的用毒技巧,与内力运转法门相互印证,虽未实际淬毒,却让内力带上了更隐蔽的侵蚀性;更是将新掌握的那些密码规则、密写药水特性反复揣摩,确保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者等对方先露出破绽。
第四夜里,子时刚过,一直通过客栈窗户远远监视着城东方向的李苟,眼神骤然一凝。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王记棺材铺的后院高墙内翻出,落地无声,迅速融入夜色,朝着城外方向疾驰而去!
看那身形步伐,正是王魁!
他终于动了!
李苟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片被夜风卷起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滑出窗户,远远吊在了王魁身后。
王魁的速度极快,身法诡异,时而如同青烟般飘过屋顶,时而潜入阴影疾行,显然对陵州城的夜路了如指掌,且警惕性极高。
李苟将隐匿和追踪技巧发挥到极致,不敢跟得太近,全靠超强的感知锁定对方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以及偶尔在街角、墙头发现的,王魁刻意留下用以确认是否被跟踪的、极其隐晦的标记——正是那晚李苟闻到过的特殊药水气味。
两人一前一后,如同两道幽魂,穿过沉睡的陵州城,翻过城墙,进入了城外的荒野。
王魁的目的地很明确,直奔城北二十里外的一处乱坟岗。那里荒草丛生,坟冢累累,是比城西乱葬岗更偏僻、更阴森的地方。
到了乱坟岗边缘,王魁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如同真正的鬼魅,在坟冢间穿梭,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最终,他在一座半塌的、没有墓碑的荒坟前停了下来。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蹲下身,在坟堆旁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下,摸索了片刻,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的扁平物体。
看到那东西,远远伏在一座坟冢后的李苟,呼吸几乎一滞!
就是它!王魁和李青山口中那个急于送出去的“东西”!
王魁将油布包心揣入怀中,再次确认四周安全,便转身,准备沿原路返回。
就在他转身,心神因为得手而略有松懈的这一刹那!
李苟动了!
他没有选择偷袭,因为面对王魁这种高手,偷袭成功率太低,反而可能陷入被动。
他选择了正面拦截!
身影如同撕裂夜色的闪电,从坟冢后暴射而出!腰间佩刀并未出鞘,而是并指如剑,将融合了狂寂刀意、阴寒内劲以及一丝炽烈气息的指力,凝聚于指尖,直刺王魁后心要穴!这一指,无声无息,却蕴含着他目前最强的攻击力!
“谁?!”
王魁不愧是老江湖,在李苟动的瞬间便已察觉,惊怒交加!他来不及转身,反手一掌拍出,掌风阴柔狠辣,带着一股腐木般的气息,迎向李苟的指力!
“噗!”
指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异响!
王魁只觉得一股诡异无比的劲气透掌而入!那劲气时而刚猛如锤,时而冰冷刺骨,时而又带着一丝灼烧感,更有一股阴寒的侵蚀力试图破坏他的经脉!他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前冲数步,才勉强化解掉那股诡异的力道,只觉整条手臂都酸麻不已,气血翻腾!
而李苟也被对方那阴柔掌力震得指尖发麻,心中暗惊,这王魁的内力,果然深厚阴毒!
两人瞬间分开,相隔数丈,在惨淡的月光下对峙。
王魁死死盯着李苟,当看清他那一身灰衣和年轻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拂水房?!丁字房的灰衣?怎么可能!”他无法相信,一个丁字房的密探,竟有如此实力和胆魄,能跟踪他到此,更能发出如此诡异强悍的一击!
李苟没有回答,目光落在王魁下意识护住的胸口——那里微微鼓起,正是那个油布包。
“交出东西,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李苟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模仿着阴九的语调,带着拂水房特有的冰冷。
王魁脸色变幻,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却是凶狠和决绝:“哼!狂妄辈!就凭你,也想留下老夫?”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暴起,不再是逃跑,而是主动扑向李苟!双掌翻飞,掌影重重,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笼罩向李苟周身大穴!竟是打算杀人灭口!
李苟眼神一凝,不敢怠慢,佩刀瞬间出鞘!
“锵!”
刀光如匹练,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狂寂刀意全力爆发,刀势之中,既有楚狂奴的霸道,又有南宫仆射的决绝,更融入了新得的炽烈与阴寒!
“叮叮当当!”
刀掌相交,爆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气劲四溢,将周围的荒草尽数割断,坟土飞扬!
王魁的掌法阴毒刁钻,专攻穴道,内力带有强烈的腐蚀性。而李苟的刀法则更加诡异莫测,力量、速度、意境都在不断变化,让王魁极不适应,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的内力似乎对自己的阴毒掌力有一定的抗性!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对抗及毒素侵蚀!】
【目标:王魁。】
【修为:七品(巅峰),内力蕴含强烈阴毒腐蚀特性,掌法诡谲)。】
【复制通道建立……通过对抗逆向解析……开始复制……】
【复制进度:10 35%…】
脑海中系统提示飞速响起!王魁那阴毒腐蚀的内力特性,以及精妙的掌法,正被快速复制!
两人在乱坟岗中激烈搏杀,身影如同鬼魅般交错,刀光掌影将月色绞得粉碎。
李苟毕竟初入七品不久,内力积累不如王魁深厚,正面硬撼之下,渐渐感到压力,虎口发麻,气息也开始紊乱。但他凭借诡异的刀意和不断吸收、适应对方武学特点的能力,死死缠住王魁,不让他脱身。
王魁越打越是心惊,这子简直像个怪物!不仅刀法古怪,似乎还能在战斗中学习、适应自己的掌法路数!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他眼中狠色一闪,拼着硬受李苟一记刀风划破肋下,左掌猛地拍向地面!
“嘭!”
一股浓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绿色毒雾骤然从地面炸开,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将两人笼罩其中!
腐骨毒瘴!这是王魁压箱底的绝招!
毒雾刺鼻,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效果!
李苟脸色微变,立刻闭气后撤,同时内力遍布全身,抵御毒雾侵蚀。然而,那毒雾如同附骨之疽,竟能透过皮肤毛孔缓缓渗入!
就在他动作因此微微一滞的瞬间,王魁脸上露出狞笑,右掌如同毒蛇出洞,直拍李苟面门!这一掌,凝聚了他全部功力,誓要将李苟立毙掌下!
眼看毒掌将至,李苟眼中却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面对那致命的毒掌,他不闪不避,持刀的右手手腕猛地一抖,刀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转,并非格挡,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无比地挑向王魁护在胸口的、藏着油布包的那个位置!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王魁万万没想到李苟如此悍不畏死,竟不顾自身安危,直取他怀中之物!他若执意拍下这一掌,或许能重创甚至杀死李苟,但怀中的东西必定不保!
电光火石之间,王魁做出了抉择——东西更重要!
他硬生生收回拍出的毒掌,身形急转,想要避开李苟这刁钻的一挑!
然而,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动作终究慢了半分!
“嗤啦!”
刀尖划过,王魁胸前的衣襟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个油布包裹的扁平物体,从中滑落!
“不!”王魁目眦欲裂,伸手便要去抓!
李苟岂会让他得逞?刀尖回挑,精准地在那油布包上一拨一带!
“嗖!”
油布包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向了数丈之外的一座坟头!
几乎在油布包脱手的同一时间,李苟强忍着吸入少量毒雾带来的眩晕感,身形暴退,同时左手一扬,数枚淬了从赵元那里得来、经过他改良的麻痹毒素的铁蒺藜,射向王魁!
王魁此刻心神全在那油布包上,不顾一切地扑向坟头,对于射来的铁蒺藜,只是勉强挥袖格挡。
“噗噗!”两枚铁蒺藜射入他的手臂和大腿!
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来!王魁身形一僵,扑向坟头的动作顿时迟缓!
而李苟,则借着后退之势,毫不犹豫地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夜枭般投入茫茫夜色,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去抢那油布包。一来,王魁中毒麻痹,动作迟缓,但拼死反扑依旧危险;二来,那油布包是个烫手山芋,拿在手里,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确认“东西”的存在和藏匿地点,重创王魁,并复制了他大半的阴毒武功!
王魁挣扎着平坟头,一把将油布包抓在手中,紧紧捂住怀里,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头望去,哪里还有李苟的影子?只有夜风吹过乱坟岗,带起呜咽之声。
他感受着手臂和大腿传来的麻痹感,又看了看胸前被划破的衣襟和肋下的刀伤,脸色阴沉得可怕。
“灰隼……拂水房……”他咬牙切齿,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一丝后怕。
今夜,他不仅差点丢失了至关重要的“东西”,更在一个丁字房密探手下吃了大亏,身中剧毒(他以为是剧毒)!
此事,必须立刻上报!
他不敢久留,强提内力压制毒素,踉跄着朝另一个方向遁走,连现场都来不及仔细清理。
远处,李苟潜伏在黑暗中,看着王魁狼狈离去的身影,缓缓直起身。
他摊开手掌,掌心处,有一片从王魁衣襟上割下的、沾染了其鲜血和内力气息的碎布。
【王魁修为复制度:78%……】
【获得:阴毒腐蚀内力特性(大部分)、腐骨毒掌(核心法门)、腐骨毒瘴(配制及释放法门)。】
足够了。
李苟收起碎布,感受着脑海中新增的阴毒功法和正在快速消化融合的种种感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猎物已经受伤,线索已经明朗。
接下来,该是考虑如何利用这条受赡蛇,引出他背后更大的目标了。
他转身,悄然返回陵州城。乱坟岗重归死寂,只有那被搅乱的战场,证明着方才的凶险。而那个引发争夺的油布包,其真正的面目,依旧隐藏在层层包裹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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