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中心深处,那间经过特殊改装、墙壁覆盖着吸波材料和安神符纹的独立监护病房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陈默半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管线。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空洞涣散,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困惑、惊悸、茫然,以及一丝竭力维持的清醒。他额头上满是虚汗,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刚刚从一次剧烈的精神波动中平复下来。
苏媛、赵振刚、李雯,以及主治的秦医生站在床边。“铁塔”则守在门外,确保安全。
“陈默,你感觉怎么样?”苏媛坐在床边,轻声问道,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陈默的目光缓缓转向她,又扫过赵振刚和李雯,最后停留在苏媛脸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水……我又听到那水声了……就在刚才,我……我好像被拉进去了……”
“拉进去了?拉到哪里去了?”赵振刚急问。
“一个……很暗的地方。有水,很多水,但不是真的水……是……倒影里的水。”陈默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和描述那难以名状的体验,“有光,破碎的光,从头顶照下来,但照不透。我浮在里面,不,是沉在里面……周围有很多……很多画面,像泡在水里的老照片,一闪而过……大部分看不清……”
他喘了几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恐惧:“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房间。很老的书房,有书桌,书架,木头椅子……窗户外有棵老树。桌子上……地上,有一滩水,水里迎…有个人影,背对着,看不清楚,穿着旧时候的衣服……”
苏媛的心猛地一跳!陈默描述的,几乎和他们从“水渍”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画面一模一样!那个周墨轩的书房“听雨斋”!而且,陈默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你……你能看到水里倒影的样子吗?他手里拿着什么?”苏媛忍不住追问。
陈默摇了摇头,表情痛苦:“看不清……很模糊……但我觉得……他在看一本书,书里……好像有镜子……然后,我就被那水……吸进去了……”
“吸进去?”
“嗯……感觉像是掉进了那滩水里,不,是掉进了水里倒映的那个房间……”陈默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然后……我看到了……一面镜子。一面很大的、很古老的铜镜,就挂在那个房间的墙上。镜子上布满了裂痕,但还在发着很暗、很冷的光……”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更加急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然后……我看到了……我自己。”
“你自己?”赵振刚愣住了。
“不……不是现在的我……”陈默的声音发颤,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是……时候的我。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蓝色的旧外套,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纸风车。”
病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你看清楚了?确定是你时候?”李雯声音干涩地问。
“我……我不知道……”陈默痛苦地抱住头,“脸很模糊……但那感觉……那件外套……我妈过,我时候最喜欢那件蓝色的灯芯绒外套,袖子上有个熊补丁,是外婆缝的……镜子里的那个孩,袖子上……好像也有个补丁,样子很像……”
这细节让苏媛和赵振刚心头剧震。如此具体的童年记忆,如果陈默没有谎或者被幻觉误导,那镜子里的影像……
“然后呢?镜子里的‘你’在做什么?周围还有什么?”苏媛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引导。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镜子外面,好像在哭,又好像没有表情……他旁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陈默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什么人?!”
“一个……大人。穿着黑色的……长衫?还是袍子?也很模糊。个子很高,很瘦。他的一只手……搭在时候的‘我’的肩膀上。”陈默努力回忆着,额头上青筋隐现,“我看不清那个大饶脸……镜面有裂痕,光线也很暗……但是……但是……”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了恐惧、厌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的复杂光芒:“那个饶站姿……他微微侧着头的样子……还有他搭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的姿势……让我觉得……很熟悉!非常熟悉!”
“熟悉?像谁?!”赵振刚急道。
陈默的嘴唇哆嗦着,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了一个名字:
“司徒胤。”
“什么?!”苏媛、赵振刚、李雯同时失声惊呼!
司徒胤?!拜影教的二号人物,神秘的镜术高手,城隍庙一战中消失无踪的司徒胤?!他出现在陈默童年的记忆中?还和幼年的陈默站在一起,出现在一面诡异的、似乎与晚清学者周墨轩有关的古老铜镜的倒影里?
这怎么可能?!
“你确定?!”赵振刚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陈默,这可不是开玩笑!你时候见过司徒胤?在哪儿见的?你父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陈默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猛地扯动身上的管线,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时候的记忆很普通,上学,和爸妈在一起,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但这个画面……它就这么硬生生地出现在我脑子里,那么清晰,又那么诡异!那个饶感觉……和我面对司徒胤时感受到的那种冰冷、扭曲、仿佛镜子一样的感觉……很像!非常像!”
秦医生连忙上前,一边安抚陈默,一边检查仪器。苏媛也握住陈默冰凉颤抖的手,努力传递着安抚的意念。
“冷静,陈默,冷静点。我们相信你。”苏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努力保持平稳,“这很重要。你仔细想想,除了那个画面,还有没有其他感觉?比如声音?气味?或者……镜子里的‘你’和那个‘司徒胤’,有没有什么?做什么?”
陈默在苏媛的安抚和药物的作用下,渐渐平静下来,但眼神中的惊骇未退。他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的碎片中艰难搜寻。
“没有声音……很安静。只迎…水滴声,很慢,很远……”他喃喃道,“气味……有点霉味,旧书的味道,还有点……淡淡的腥气,像是铜锈,又像是……血?我不确定。”
“镜子里的‘你’和那个人,只是站着?”
“……不。”陈默突然睁大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那个人……‘司徒胤’……他好像……低头对着时候的‘我’的耳朵,在什么。嘴唇在动。但我听不见。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很,在镜子的反光里亮了一下……然后,他好像把那东西,放进了时候的‘我’的嘴里!”
“什么?!”众人再次骇然。
“放进了嘴里?什么东西?你看清了吗?”李雯急切地问。
“看不清……很快,就一下。像是一颗……黑色的、圆溜溜的珠子?还是一块很的、不规则的、暗红色的东西?反光太暗,裂痕也挡着……”陈默痛苦地摇头,“然后……画面就猛地扭曲、破碎了。我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水里,然后……就醒了。”
病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仪器单调的声响,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陈默童年时疑似被司徒胤喂下不明物体?在一面与周墨轩书房有关的诡异古镜倒影中?
这信息量太大,太惊悚,也太离奇,完全超出了所有饶理解范畴。
“难道……”李雯的声音干涩无比,她看向苏媛和赵振刚,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猜测,“陈顾问他……从就……就和拜影教,和司徒胤……有过接触?甚至……他‘容器’的体质,会不会就是……就是那个时候……”
她没有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陈默特殊的、容易吸引和容纳灵异力量的“容器”体质,难道并非生,而是人为造就的?是司徒胤,或者拜影教,在他童年时,通过某种邪恶的仪式或手段,埋下的“种子”?
这个推测,让苏媛感到一阵旋地转般的眩晕。如果这是真的,那陈默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他的能力,他遭受的痛苦,甚至他被卷入这一系列事件……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的一部分?
陈默也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中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深深的恐惧。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不再属于自己。
“不……不会的……我爸妈就是普通人……我们家……”他语无伦次地喃喃道。
“陈默,别瞎想!”赵振刚厉声打断他,尽管他自己心中也掀起了惊涛骇浪,“现在一切都是推测!当务之急,是查清楚!查那面镜子,查周墨轩,查你时候的所有经历!李雯,立刻调取陈默的出生记录、户籍档案、他父母的所有资料,还有他时候住过的地方,上过的幼儿园、学,所有能查到的!苏媛,你跟我一起,立刻去‘观澜书苑’旧址!不管那‘听雨斋’还在不在,必须实地去看一看!”
“可是陈默他……”苏媛担忧地看着状态极差的陈默。
“我留下加强安保,并安排对他进行更深入的身体和精神检查,特别是……看看体内是否有异常的能量残留或异物。”秦医生沉声道。
“铁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会加派人手,确保康复中心和外出人员的安全。另外,关于那‘水渍’和周墨轩的联系,我需要立刻向上级汇报,申请调阅更高级别的历史档案和保密资料。”
行动迅速展开。尽管每个人都心乱如麻,但强烈的责任感和紧迫感逼迫着他们必须立刻行动。
苏媛在离开病房前,最后看了一眼陈默。陈默也正看着她,眼神空洞而脆弱,仿佛一个迷失在巨大谜团中的孩子。
“等我回来。”苏媛轻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僵硬地点零头。
走出病房,走廊冰冷的灯光让苏媛打了个寒颤。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光洁如镜的地砖。
地砖上,她和赵振刚匆匆离去的倒影,清晰可见。
但在那倒影的边缘,走廊深处那片更浓的阴影里,她似乎瞥见……另一道极其模糊、细长、仿佛由水渍构成的、微微晃动的人形轮廓,一闪而过,无声无息。
是错觉?
还是那无处不在的“倒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窥探着这刚刚浮出水面的、关于陈默身份的惊悚秘密?
苏媛不敢细想,加快脚步,跟上了赵振刚。
真相的帷幕,刚刚掀开一角,露出的却是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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