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从百事通那间弥漫着陈旧檀香与无形压力的石屋走出,重新融入黑市昏暗嘈杂的主干道。
他没有停留,径直朝着来时留意过的、靠近边缘的一个摊位走去。
那摊位不大,铺着一块看不出原色的破旧毡布。
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十来样东西,在周围那些售卖法器、丹药、材料等大路货的摊位映衬下,显得颇为古怪。
有半截锈蚀严重、纹路模糊的青铜箭头。
一块灰扑扑、带着裂痕的兽骨;几颗颜色暗淡、毫无灵气波动的石子。
一把鞘身破损、刀身却异常光洁的短匕。
还有几个封着口的陶罐,不知里面装着什么。
摊主是个身形肥硕之人,即便戴着面具,下巴和脖颈处堆积的肉也将面具边缘挤得变了形。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马扎上,对来往行人爱搭不理。
只在有人靠近摊位时,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瓮声瓮气丢出一句:“五十灵石一样,看中就买,不还价,不退不换,买定离手。”
这价格对地摊货来不算便宜,规矩也霸道,加之东西看起来都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烂,故而摊位前颇为冷清。
陆尘先前与厉无涯同行时便注意到了这里,此刻才得空过来。
他在摊位前蹲下,目光从那些物件上一一扫过,看似随意,实则神识早已悄然探出,极其谨慎地触碰感应。
大部分物品确实灵气微弱或全无,像是些真正的古旧破烂。
陆尘没有触碰任何一件,只是看着。
胖摊主也不催促,自顾自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般。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陆尘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灵石袋,倒出一百五十块下品灵石,堆在破毡布的一角。
然后,他出手如电,飞快地捡起三样东西,他看也不看,直接塞进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对那胖摊主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去。
汇入人流,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更没有去询问这三样东西的来历用途。
胖摊主直到陆尘走远,才微微掀起一点眼皮缝,瞄了一眼那堆灵石。
肥厚的手指动了动,将灵石拢到身边,继续闭目养神,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陆尘继续在黑市中不紧不慢地闲逛。
他走过售卖各种不明药材、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摊位,路过叮当作响、陈列着残缺法器的铺子。
也在那些售卖消息、提供特殊服务的阴暗角落略作停留,侧耳倾听那些压低的、模糊的交谈片段。
他看得多,问得少,买得更少。
除了那三样东西,再未出手。
他知道,眼前这喧闹混乱、光怪陆离的景象,不过是这地下黑市最表层的一层皮。
真正的秘密、大宗交易、见不得光的勾当,绝不会摆在这人来人往的主干道两旁。
那些依托岩壁的石屋,那些需要特殊引荐或信物才能进入的更深处的洞穴,才是核心所在。
他第一次来,戴着这隔绝探查的面具,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想要摸清这里的门道、规矩,以及水面下的暗流,非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入口,见识了其中的一隅,日后便可徐徐图之。
两个时辰的约定时间很快到了。
陆尘回到靠近入口那条僻静甬道的汇合点,厉无涯已经等在那里,面具下的目光沉静如常。
两人没有交谈,只彼此略一点头,便一前一后,再次走入那幽深漫长、回荡着细微脚步声的甬道,按原路返回。
穿过那面作为门户的虚幻墙壁,重新站在真实巷道的黑暗中,夜风带着凉意吹过,吹散了身后那阴湿、混杂的气味。
两人摘下面具,各自收起。
就在这时,厉无涯的声音直接在陆尘心神中响起,平静无波:“后面,两条尾巴,跟了有一段了。从黑市出来就跟上。”
陆尘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仿佛早有预料。
在这鱼龙混杂、无法无之地,两个陌生面孔初次进入,又似乎有所打探,被人盯上实属平常。
或许只是黑市里专干肥羊买卖的混混,或许是某个势力放出的眼线,都有可能。
“打晕即可,不必纠缠,别留手尾。”
陆尘同样传音回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果决。
初来乍到,不宜节外生枝,但也不能任由尾巴缀着,摸到落脚点。
两人步伐未停,仿佛毫无察觉,依旧沿着来时的路径,不疾不徐地走着。
在穿过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后,迅速拐入旁边一条更窄、更暗,岔路也更多的巷。
身后不远处,两个身着灰衣、动作矫健的身影悄然跟上,也闪进了巷口。
他们显然擅长跟踪,脚步轻捷,几乎无声,借着墙角的阴影和堆放的杂物隐蔽身形。
这条巷曲折幽深,两旁是高耸的院墙,月光难以照入,只有零星几户人家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亮。
走在前面的陆尘和厉无涯,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两名跟踪者屏息凝神,贴着墙根,心翼翼地前进。
就在他们拐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道时,眼前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巷子里空空如也,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几声犬吠。
两人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正待后退或做出戒备姿态。
后颈几乎在同一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痛感并不剧烈,却带着一股阴冷的力道,瞬间冲散了他们的意识。
两人眼珠一翻,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
陆尘和厉无涯的身影从他们上方的墙头阴影中无声落下。
厉无涯伸手在两人身上快速搜检一番,除了些零散灵石、普通兵器,并无表明身份之物。
他随即在两人颈后又补了一记,确保他们至少昏迷到明。
然后像拖死狗一样,将两人拖到巷子深处一个堆满破烂杂物的角落,草草遮掩。
处理完这不速之客,两人不再耽搁,身形融入夜色,快速而谨慎地绕了几条路,确认再无跟踪后,才返回城南的院。
院门悄无声息地关闭,将外界的黑暗与纷扰暂时隔绝。
院中寂静,只有那棵老槐树在夜风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陆尘和厉无涯刚在院中站定,还没来得及交流黑市所得,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快速朝着院而来。
厉无涯眉头微动,传音道:“是苏璃。”
陆尘目光一凝。
苏璃性子沉稳,办事妥帖,若非急事,绝不会如此步履匆匆。
院门被轻轻推开,苏璃的身影闪了进来,额角带着细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几分。
她一眼看到院中站立的陆尘和厉无涯,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的急色未退。
“陆师兄,厉长老。”
苏璃快步上前,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邵青出事了,被人打伤,擅不轻,现在还在昏迷。”
陆尘眼神一沉:“怎么回事?谁干的?”
“是宝丹堂的人。”
苏璃快速道,“具体起因还不完全清楚,听邵青邻居,似乎是宝丹堂的人今日上门,要低价盘下邵青的摊位和他这个人,邵青不允,争执间对方就动了手,来了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筑基期,邵青不淡…”
陆尘眉头蹙起。
邵青是他计划中要招揽的炼丹师,这段时日苏璃与之接触颇为顺利,对方也已流露出意向,只差最后敲定。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还是被竞争对手宝丹堂所伤,这恐怕不单单是商业竞争那么简单。
宝丹堂是墟渊城颇有规模的丹药铺之一,背景似乎与城内某个中等家族有些关联。
“伤势如何?人在何处?”陆尘问。
“我将他暂时安置在他自己铺子的后厢了,服了保命的丹药,但内腑受创,经脉也有损,一直未醒。我已检查过,暂无性命之忧,但需及时妥善救治,且需静养颇长时日。”
苏璃回答,眼中带着担忧与一丝愤怒。
她与邵青接触多日,对此人勤勉踏实的性子颇有好感,更知他对店铺未来重要。
陆尘沉默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相互轻轻搓动,这是他在快速权衡时的习惯性动作。
片刻,他抬眼看向厉无涯,开口道:“厉长老,按原计划,我本打算请你明日前往老矿坑外围先行探查。前任巡查使吴昊乾,三年前最后失踪之地,便是那里。此乃我们此行首要任务之一,不容有失。”
厉无涯神色肃然,点零头,表示明白。
陆尘话锋一转,继续道:“但邵青之事,亦不可不管。其一,他是我选定之人,于我们日后在此立足、经营有助。其二,宝丹堂此举,未必只是冲着邵青去的。我们初来乍到,便接手钱贵店铺,又试图招揽独立炼丹师,或许已落入某些人眼中,此次是试探,亦或是警告。若退让,恐后患无穷。”
他顿了顿,语气果断:“邵青必须救,且要借此机会,让他,也让旁人看清楚我们的态度。宝丹堂那边,需得有个了断,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动不得。”
“老矿坑情况不明,危险可能更大,我亲自去。至于宝丹堂,”
陆尘看向厉无涯,目光沉静,“厉长老,此事烦请你走一趟。分寸由你把握,但要干净利落,不留手尾,最好能问出些东西。看看是宝丹堂自作主张,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厉无涯眼中寒光一闪,没有多问,只简单吐出两个字:“明白。”
陆尘又看向苏璃:“苏师妹,你带厉长老先去查看邵青伤势,尽力救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去支取。其他的,交给厉长老处理。”
“是,陆师兄。”
苏璃应下,随即看向厉无涯。
厉无涯对陆尘道:“老矿坑非同可,你独自前去,务必心。十日。若十日后你未归来,我便去寻你。”
陆尘颔首:“放心,我自有分寸。十日后,无论有无收获,必返。”
事不宜迟,苏璃对厉无涯道:“厉长老,请随我来。”
完,便转身快步朝院外走去,身形很快没入夜色。
厉无涯对陆尘略一抱拳,也不多言,身形一动,如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转瞬消失不见。
院内,只剩下陆尘一人。
他抬头望了望被城市灯火映得微红的夜空,眼神深邃。
墟渊城的夜,似乎从未真正平静过。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静室。
需要为明日的行程,做些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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