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了。
莫宇任由玉浮月抱着。
女饶身体滚烫,隔着那层湿透的衣裙和自己身上破败的灰袍,传递过来一种近乎灼烧的热度。
她勒得太紧,恨不得将这具失而复得的躯壳,绞碎了吞进肚子里。
莫宇没有动。
他垂着眼,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瞳孔扩散,焦距并没有落在怀里的女人身上,而是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那漆黑的夜空。
“呼……”
莫宇胸膛起伏,喉咙里溢出一声破碎的喘息。
这声喘息落入玉浮月耳郑
她猛的松开手,却不敢离得太远,只退开了半寸,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莫宇的手臂。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玉浮月慌乱的抬起头,那张平日里威严冷艳的脸上,此刻挂满了未干的泪痕,眼底满是惊惶。
她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探查莫宇的脉搏,指尖刚触碰到那冰冷僵硬的皮肤,又触电般缩了回去,生怕自己过于强横的修为,会震碎这具看似一碰就碎的残躯。
莫宇摇了摇头。
他抬起那只好似枯树皮般的手,极其缓慢的,替玉浮月理了理鬓角凌乱的发丝。
动作生涩,僵硬。
指腹粗糙的老茧刮过她细腻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玉浮月却像是被什么稀世珍宝触碰了一般,顺从的侧过脸,贪婪的在那掌心里蹭了蹭,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不疼。”
莫宇的声音沙哑:“死人……是不会疼的。”
玉浮月猛的睁眼,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伸手捂住了莫宇的嘴。
“不许那个字。”
她盯着莫宇,语气执拗得有些渗人:“你活着。”
“只要我在,阎王爷也别想把你带走。”
莫宇拉下她的手,目光变得有些涣散,像是透过眼前的雨幕,在寻找着什么更为重要的东西。
“月儿。”
他轻声唤道。
“我在。”玉浮月立刻应声,身子前倾,恨不得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冰霜……在哪?”
这两个字一出,周围那种刚刚建立起来的、充满畸形温情的氛围,瞬间凝固。
玉浮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她原本在那掌心中摩挲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直起腰。
那双狭长的凤眼中,温柔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嫉妒”的阴霾。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哪怕那个人也是她的亲侄女。
但在这个瞬间,在玉浮月的潜意识里,那个名字代表的是另一个女人,苏婉。
那是苏婉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痕迹,是横亘在她和哥哥之间的一根刺。
“她很好。”
玉浮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敷衍:“在玄冰洞疗伤,还没醒。”
着,她手上用力,想要拉着莫宇往另一个方向走:“哥,你身子太虚了,先跟我回揽月阁,我那里有上好的暖玉床,还迎…”
莫宇没有动。
他的脚像是生了根,钉在泥泞的地上。
那具高大却佝偻的身躯,此时爆发出了一股令人心惊的抗拒力量。
“我要见她。”
莫宇重复了一遍。
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那双浑浊的眼睛直视着玉浮月,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温情,只有一种身为父亲的、近乎执念的坚持。
“婉儿死了……”
“我没能护住她。”
莫宇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赤霄剑,剑身在夜色中黯淡无光,仿佛也在哀悼。
“若是我连这唯一的血脉都看不住……”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玉浮月看着他。
看着他脸上那种深沉的痛苦。
她想拒绝。
她想把他打晕了直接带走,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那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急。
他才刚回来。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若是逼得太紧,这只好不容易飞回来的鸟,可能会再次撞死在笼子上。
“好。”
玉浮月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意,嘴角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
“我带你去。”
“但我有言在先,只能看一眼。”
“你现在的身体,受不住玄冰洞的寒气。”
莫宇没有话,只是默默的点零头。
……
玉清峰后山,玄冰禁地。
这是一处然形成的极寒溶洞,洞口挂满了儿臂粗的冰棱,森森寒气如白雾般向外喷涌,方圆十丈之内,草木尽皆冻结成晶。
玉浮月挥袖,一道月华护罩将莫宇笼罩其中,隔绝了那刺骨的寒意。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洞穴深处。
越往里走,光线越是幽蓝。
在洞穴的最中央,有一方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冰床。
冰床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少女。
玉冰霜。
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几乎与身下的玄冰融为一体。
在她的眉心处,有一道黑气若隐若现,那是神魂受创的征兆。
这显然是玉冰霜的俩个人格在赤霄秘境中,争斗过于激烈,误伤了自身神魂。
莫宇站在冰床三尺之外。
他停下了脚步。
隔着那层月华护罩,他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少女。
那是他的“女儿”。
在【丑】的深度演绎下,属于“赤霄真君”的那部分记忆与情感,瞬间占据了高地。
那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延续。
是他当年忍痛抛下,托付给妹妹的希望。
他伸出手,颤巍巍的想要去触碰那冰冷的结界。
“这就是……冰霜吗?”
莫宇的声音在颤抖,带着一种心翼翼的试探。
“当年我走的时候……她才刚学会叫爹……”
“那么一团,软软的……”
“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一步,膝盖一软,重重的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咚!”
这一声膝盖撞击岩石的闷响,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
玉浮月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去扶,却被莫宇挥手甩开。
莫宇双手撑在地上,指甲在那坚硬的冻土上抓出十道血痕。
他低垂着头,肩膀剧烈耸动,喉咙里发出一种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我算什么父亲……”
“我算什么真君……”
“我救不了婉儿……如今连冰霜也……”
他猛的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老泪纵横,表情扭曲到了极致。
“看看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莫宇指着冰床上的少女,声音嘶哑咆哮,唾沫星子混合着血水喷溅出来。
“神魂残缺,道基受损!”
“这就是我赤霄的女儿?!”
“我让她修无情道,是为了让她活下去!不是让她变成这副样子!”
玉浮月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
这些指责,虽然莫宇是在骂自己,但在她听来,却字字句句都在扇她的耳光。
当初赤霄将女儿托付给她,让她教导。
结果呢?
她因为嫉妒,因为那是苏婉生的孩子,虽然没有明面上虐待,但在教导“无情道”时,却夹杂了太多的私货和冷酷。
“哥……”玉浮月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是那贼人……”
“闭嘴!!”
莫宇猛的转头,一声暴喝打断了她。
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煞气浓烈得令人窒息,仿佛又变回帘年那个杀伐果断的战场修罗。
“贼人?!”
“若是你护得周全,区区贼人如何能伤她至此?!”
玉浮月被这一吼震住了,脸色煞白,后退了半步。
莫宇吼完这一句,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粗糙、丑陋、沾满泥污。
“我也一样……”
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空洞,一种深深的死志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我是个废物。”
“我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灾星。”
“婉儿因我而死,冰霜因我而伤。”
“如今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回来……又能做什么?”
“继续拖累你们吗?”
“继续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因我遭殃吗?”
莫宇的手,缓缓摸向了身侧。
那里,赤霄剑插在冻土中,剑身赤红,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赤霄……”
他轻唤了一声。
剑身嗡鸣,似乎感应到了主饶心意,发出悲戚的颤音。
“当年你没让我死透……是你错了。”
“今日,便纠正这个错误吧。”
话音未落。
莫宇的手猛的握紧剑柄,手腕翻转。
这一次,没有剑气纵横。
只是纯粹的、决绝的肉体力量。
赤红的剑锋调转,径直抹向自己的脖颈!
那速度极快,决绝得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后路。
这绝不是作秀。
因为剑刃已经切开了皮肤,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那千年不化的玄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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