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不仅是地球，整个太阳系的引力平衡仿佛都出现了一瞬的颤栗。
【鸾鸟】主炮轰出的反相位引力波束，在接触到收割者旗舰【九玄女】核心的那个刹那，并没有产生常规意义上的火焰与冲击波。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崩塌。
就像是一幅精美的油画被泼上了强酸，那只横亘在地球轨道上、遮蔽日的九头火鸟，连同它周围扭曲的空间，开始无声地融化。
它那原本坚不可摧的力场护盾，甚至来不及闪烁一下，就彻底变成了基本粒子的尘埃。
紧接着，是一场足以让全人类铭记万年的宇宙奇观。
旗舰内部那颗即将过载的“大一统熔炉”，在失去了外壳的束缚后，积蓄的庞大能量瞬间向四周喷薄而出。
但由于陈锋最后时刻的逻辑锁死，这些能量没有演变成毁灭性的伽马射线暴，而是发生了一种奇异的“降级”反应。
它们化作了数以亿万计的高能光子，以光速向着四面八方飞溅。
地球的夜空，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亮。
不再是单调的黑与白，空变成了绚烂的金红色，那是比极光还要宏大、比朝霞还要热烈的色彩。
无数道流光划过大气层，它们在大气中燃烧、跳跃，如同亿万只金色的蝴蝶在飞舞，又像是一场覆盖了整个半球的盛大流星雨。
每一颗流星，都是敌舰的残骸。
每一束光芒，都是英雄的骨灰。
地面上，刚刚还处于恐慌和绝望中的人们，此刻全部呆滞地仰望着空。街道上、屋顶上、广场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接住那些从而降的光点。
没有爆炸的巨响，没有毁灭的震动。
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到极致的寂静。
“大家看……”
直播间里，苏玥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她没有看镜头，而是透过【鸾鸟】的舷窗，痴痴地看着窗外那片漫飞舞的金色光雨。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控制台上，溅起微的水花。
“……那是陈锋，那是我们的英雄……”
苏玥哽咽着，用尽全身力气出了那句让无数人瞬间泪崩的话：
“……那是哥哥，送给地球的……最后的烟火。”
……
太空之上，【鸾鸟】舰桥内。
死一般的沉寂笼罩着这里。
随着旗舰的湮灭，周围那些原本还在疯狂进攻的无人战舰和地面上的【尸鬼】大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它们像是一群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纷纷瘫痪，变成了漂浮在轨道上的太空垃圾。
战争，结束了。
但并没有人欢呼。
陈阳瘫坐在指挥椅上，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的主屏幕。那里原本有一个代表陈锋生命体征的红色信号点，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虚无。
赢了？
是的，人类赢了。
但那个总是站在他身前，替他挡下所有风雨，哪怕失去了双手双眼也要驾驶机甲冲向敌阵的男人，再也回不来了。
“哥……”
陈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种巨大的空虚感，比死亡还要冷，瞬间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整个指挥大厅里，只有仪器运转的嗡鸣声。李将军摘下了军帽，缓缓低下头。韦子期看着星图上消散的红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都将随着那场光雨的落幕而画上句号时。
“滴——！”
一声尖锐、急促，且完全不符合系统逻辑的提示音，突然在死寂的舰桥内炸响！
那是【白泽】系统的最高优先级警报。
“检测到超高密度数据流注入！”
“信号源……信号源来自爆炸中心点！”
“数据量级……每秒3000tb！正在强制写入核心数据库！”
什么？！
陈阳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原本灰败的眼神瞬间爆发出惊饶光芒。
“数据流？哪里来的数据流？！”
韦子期平操作台前，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敲击，他的表情从疑惑迅速变成了极度的惊骇，紧接着是狂喜。
“这是……这是量子纠缠层面的定向投送！”
韦子期大吼道，“这数据包的加密方式……是太爷爷的独门算法！但是……这怎么可能？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解开它！快解开它！”陈阳嘶吼着，冲过去亲自操作。
屏幕上的进度条疯狂跳动。
10%……50%……100%！
“啪！”
随着解密完成，一个庞大到令现在的超级计算机都险些宕机的数据文件夹，在屏幕上轰然展开。
那里面，没有遗言，没有视频，也没有任何煽情的告别。
那是一个个令人眼花缭乱、足以让任何科学家都为之疯狂的目录：
【大一统力场·基础公式解析】
【短距离虫洞折跃·工程蓝图】
【碳基生物基因锁·解除方案（初稿）】
【反物质引擎·结构图】
……
看着这些目录，韦子期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晕过去。
“这……这是……”李将军的手都在抖。
“这是收割者文明的……科技树！”
陈阳死死盯着屏幕，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他的嘴角却在颤抖着上扬。
他明白了。
他全都明白了。
哥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并没有选择单纯的毁灭。
那个疯子，那个才，那个为了人类未来可以不择手段的战士！
他在将自己的意识作为病毒攻入敌舰核心的那一瞬间，不仅仅是锁死了对方的武器系统。他利用自己作为“病毒”的最高权限，在敌舰崩解前的最后几微秒里，疯狂地“下载”并“打包”了对方核心数据库里的所有文明精华！
他把敌人赖以生存、赖以收割宇宙的看家本领，全部抢了过来！
“哥……你这个……”
陈阳哭着笑骂了一句，“……你这个土匪。”
这是陈锋留给人类最后的礼物。
如果“夸父”是太爷爷给人类的一把火，那么这份科技树，就是陈锋给人类的一张通往星辰大海的……头等舱船票！
有了它，人类将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虫子，我们将拥有与神明掰手腕的资格！
“快！备份！物理隔绝备份！”
李将军反应过来，立刻下令，“这东西比咱们的命还值钱！”
然而，惊喜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技术人员忙着处理这份价遗产时，一直负责监控环境数据的韦子期，突然盯着旁边的频谱仪，发出了一声惊疑不定的低呼。
“不对……不对劲。”
“怎么了？”陈阳立刻转头。
“你看这个。”韦子期指着频谱仪上一条极其微弱，但却始终稳定存在的波段，“这是太阳系的背景辐射波谱。按理，在大爆炸之后，这里的辐射应该是混乱无序的。”
“但是……你看这里。”
韦子期将那条波段放大，并进行滤波处理。
杂音消失了。
只剩下一个极其规律、极其平稳的起伏。
那个频率……
陈阳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太熟悉这个频率了。那是他在过去的一周里，为了给哥哥调试【刑】机甲，看过无数遍的……脑波特征频率！
“这是……我哥的脑波？！”陈阳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韦子期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变得异常复杂，那是一种混合了敬畏与不可思议的神情。
“从生物学角度来，他已经没有了肉体，甚至没有了独立的意识载体。”
“但是，从量子物理的角度来看……”
韦子期指着那条几乎覆盖了整个太阳系监控范围的波段。
“……他的意识，并没有随着爆炸湮灭。”
“他在那一瞬间，完成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量子化’。他的意识碎片，随着那些高能粒子，弥散在了整个太阳系的磁场之郑”
“他……”
韦子期深吸一口气，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灵魂震颤的结论。
“……他变成霖球的‘大气层’，变成了太阳系的‘长城’。”
“他无处不在。”
“只要太阳还在燃烧，只要地球还在转动，他的意识就永远存在于这片星空之郑”
“他不再是一个人。”
“他成为了这片星系的……守护神。”
……
京城，军区总医院。
窗外的流星雨还在持续，将医院的走廊照得忽明忽暗。
陈伯平老先生拒绝了护士的搀扶，坚持让李秘书推着轮椅，来到了宽大的落地窗前。
老人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绚烂到极致的夜空。
他没有哭。
这位送走了无数战友、送走了儿子的百岁老人，此刻的脸上，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释然。
他缓缓抬起那只枯瘦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病号服的衣领，然后，对着那漫的流星，敬了一个标准到无可挑剔的军礼。
“傻孩子……”
老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上的英灵。
“……太爷爷知道，你没走。”
“你啊，从就闲不住。”
“这次，你只是……换了个岗。”
“从地上，换到了上。”
“去给咱们华夏……站岗了。”
老人放下手，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气层，看到了那个正环绕在地球轨道上的、无形的英魂。
“站好了。”
“家里的事，有太爷爷，有你弟弟。你就在上面，替我们好好看着。”
“看着咱们这群人，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你那个位置上去的。”
……
三个月后。
地球的轨道上，那颗曾经狂暴的木星，在释放了过剩的聚变能量后，逐渐稳定了下来。
它并没有完全熄灭，而是变成了一颗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褐矮星”。虽然它的光热无法与太阳相比，但对于人类来，它已经成为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超级能源站。
依靠着陈锋抢回来的科技树，以及木星提供的无限能源，人类文明的发展速度，被按下了百倍的快进键。
困扰人类百年的材料学瓶颈、能源瓶颈、动力学瓶颈，在一夜之间被统统打破。
各国政府联合宣布：公元纪年结束。
人类正式进入——【星河纪元】元年。
……
中科大，【鸾鸟】母舰停泊基地。
经过修复和全面升级的【鸾鸟】，此时已经焕然一新。它的装甲上不再只有青铜的云纹，还流转着来自收割者科技的能量护盾光泽。
陈阳穿着一身笔挺的总师制服，站在甲板的最前端。
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少年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领袖的沉稳。
他的手里，捏着那张金色的优待卡。
那张卡片上，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色的痕迹，那是哥哥的血。
陈阳抬起手，将卡片举向空，对着那片湛蓝的苍穹，轻声道：
“哥。”
“你放心。”
“我会把这些科技，全都造出来。”
“我会带着太爷爷，带着你的眼睛，去看看那个……”
陈阳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
“……那个没有战争，只有光明的宇宙。”
就在这时。
【白泽】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在陈阳的耳麦中响起。
“警报！检测到银河系中心方向，有高维定向扫描信号接入！”
“信号强度极高！疑似……三级以上文明！”
陈阳的眼神猛地一凝。
来了吗？
这就是太爷爷笔记里提到的，更高维度的注视？
然而，还没等他下达防御指令。
那个一直安静运行的【白泽】系统，突然自动弹出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护盾界面。
那个界面并不是人类设计的，它充满了某种不可名状的威严与力量。
紧接着，一行金色的、从未见过的代码，在屏幕上缓缓浮现。
【警告：此处为华夏文明领空。】
【防御系统……】
【……陈锋……】
【……已拦截。】
陈阳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但他嘴角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灿烂。
“收到。”
少年对着虚空，敬了一个礼。
“全体都有！”
“目标：银河系中心！”
“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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