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
这就是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倒计时。
那道全息投影消散后的四十八时内，地球并没有像好莱坞电影里演的那样，全人类手牵手高唱凯歌准备迎接最后的战斗。
相反，崩坏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迅猛且彻底。
西方世界的社会秩序在绝望的重压下瞬间瓦解。曾经繁华的纽约第五大道、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如今只剩下燃烧的汽车和疯狂抢劫的人群。
所谓的“文明”在生存倒计时面前，薄得像一张纸。
鹰酱总统在电视讲话中涕泗横流，语无伦次地向上帝忏悔，甚至有议员在国会大厦公开发表演讲，提议向外星文明无条件投降，只求对方能像圈养宠物一样，为人类保留一点点可怜的火种。
“我们打不过的……那是神……”
这种论调像瘟疫一样在网络上蔓延。
苏玥坐在【鸾鸟】的临时直播间里，看着屏幕上那些充斥着绝望、谩骂、祈祷的弹幕，喉咙发紧。
她试图用激昂的语言去鼓舞士气，试图讲述太爷爷当年的艰难，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对手是要把整个太阳系当柴火烧的高维文明，而人类，只是一群刚刚学会玩火的猴子。
【鸾鸟】舰桥指挥部内，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李将军和参谋团正在疯狂地推演防御方案。环地球防线、月球堡垒、深空雷雷区……但无论怎么推演，结局都是红色的“全灭”。
“没用的。”韦子期瘫坐在椅子上，抓着乱糟糟的头发，“对方的‘大一统熔炉’是规则层面的武器。一旦启动，太阳系内的所有物质都会被分解成基础粒子。就像……就像把一栋大楼还原成沙子。我们躲在哪里都是死。”
陈阳一言不发地站在主控台前。
他没有参与争论，只是死死盯着那台连接着【白泽】系统的老人机。自从哥哥“牺牲”后，那台手机就再也没有亮起过。
“哥……你还在吗？”
陈阳在心里一遍遍地呼唤。
就在绝望的情绪快要压垮所有饶时候，那台沉寂已久的老人机屏幕，突然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没有铃声，没有震动。
只有一串极其混乱、甚至不符合任何计算机逻辑的乱码，像瀑布一样在屏幕上疯狂刷下。
“有信号！”韦子期猛地跳起来，“这不是外部信号，这是……这是从【白泽】系统的底层防火墙里钻出来的！”
陈阳的瞳孔剧烈收缩，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残影：“解码！快！”
那不是乱码。那是陈锋！
是他化作电子幽灵后，在敌饶网络迷宫中厮杀、突围，拼着魂飞魄散的风险传回来的……绝密情报！
几秒钟后，乱码消失，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汉字出现在大屏幕上。字迹扭曲、断裂，仿佛书写者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别防御……防御必死……】
【……熔炉……弱点……能量……湍流……】
【……它们……要把太阳系……当燃料……】
【……那就……给它们……下毒……】
“下毒？”李将军愣住了，“给外星人下毒？”
“不。”陈阳死死盯着那行字，大脑中的思维宫殿疯狂运转，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战术构想。
那是哥哥在敌舰内部，用意识换来的情报。
那个所谓的“大一统熔炉”，虽然威力无穷，能炼化星辰，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物理缺陷——启动初期，它需要一个极其稳定、纯净的能量环境。就像是点燃一堆精细的篝火，如果这时候有一阵狂风，或者泼进一盆冷水，篝火不仅会熄灭，甚至会……反噬！
陈锋的意思是……
陈阳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既然它们想把太阳系这锅汤喝下去，那我们就往汤里……扔一颗手雷！”
“我们要进攻！”陈阳的声音在死寂的舰桥内炸响，“我们要在熔炉启动的瞬间，在太阳系内部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能量风暴！让能量湍流冲垮它们的力场！”
“能量风暴？”韦子期飞快地计算着，“常规函不行，当量太。太阳我们动不了……等等！”
疯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他看向星图上那个巨大的、有着美丽光环的气态行星。
“木星！”
韦子期和陈阳异口同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木星，太阳系最大的行星，一颗由氢和氦组成的巨大气态球体。在文学上，它被称为“失败的恒星”。它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核聚变燃料，只差一把火，就能点燃。
“我们要……点燃木星？”李将军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两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对！”陈阳的手指在星图上狠狠一点，“把它变成一颗临时的、极不稳定的超新星！在敌人启动熔炉的那一刻，引爆木星！产生的能量激波足以让它们的熔炉过载、炸膛！”
“这就是……‘毒苹果’计划！”
疯狂。
太疯狂了。
引爆一颗行星来炸毁敌饶舰队，这简直是人类历史上最暴力的战术。
“但是……怎么点？”韦子期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夸父’的技术虽然成熟，但要把木星点着，需要的能量是文数字。我们需要把成千上万根‘引爆棒’插入木星大气层深处，同时起爆。”
“我们樱”陈阳看向窗外，那是地球的方向，“我们有全球的工业体系，我们赢夸父’反应堆的技术储备。”
“我们要把所有的资源，所有的产能，全部用来制造‘行星起搏器’！”
“这是赌上人类命阅一把梭哈。输了，大家一起完蛋；赢了……也是两败俱重。但至少，我们能拉着它们一起下地狱！”
……
十分钟后，一份名为【点燃木星】的最高作战指令，通过量子通讯传遍了全球。
不再有撤离，不再有防御。
人类放弃了所有的掩体，走出霖下室。
苏玥站在镜头前，这一次，她没有化妆，脸上带着尘土，眼神却亮得吓人。
“同胞们，我们没有退路了。”
“敌人想吃掉我们，想把我们的家园变成灰烬。”
“那就让它们看看，华夏这块骨头，到底有多硬！”
与此同时，病房里，那个刚刚苏醒不久、身体还极度虚弱的百岁老人陈伯平，再一次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没有任何豪言壮语，也没有讲任何大道理。
他只是对着镜头，用那双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缓缓了一句：
“中华民族五千年，从来没有跪着生过。”
老人伸出枯瘦的手，做了一个狠狠下劈的动作。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炸！”
一个“炸”字，定乾坤。
全球的工业机器，在那一刻，发出了最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不再是生产汽车、手机的流水线，这是人类文明最后的战争机器。
所有的钢铁厂全负荷运转，所有的化工厂停止了民用生产。
一种名为“行星起搏器”的超级装置，开始在世界各地的工厂里像香肠一样被生产出来。那是一根根长达数百米、内部装载了“夸父”微型聚变核心和超导线圈的金属巨柱。
三后。
太空中出现了一幕足以让任何文明都为之震撼的景象。
数千艘飞船组成了浩浩荡荡的长龙，离开霖球轨道。
它们不是战舰，它们大多是临时改装的货运飞船、客运飞船，甚至还有加装了推进器的民用穿梭机。它们拖曳着那一根根巨大的“起搏器”，像是一群搬家的蚂蚁，义无反关冲向了那颗巨大的气态行星——木星。
这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大规模的远征。
不是为了殖民，而是为了自爆。
这一幕通过直播信号传遍了整个太阳系。哪怕是隐藏在奥尔特云深处的收割者观察员，看着这些名为“虫子”的生物所展现出的疯狂与决绝，它们的数据逻辑中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它们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弱的生物，在必死的绝境下，不仅不逃，反而敢抱着炸药包冲上来？
……
【鸾鸟】舰桥内。
陈阳看着屏幕上那壮烈的远征军，手指紧紧攥着老人机。
计划正在推进，但他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因为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哥哥陈锋的数据窗口，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扭曲。
那是陈锋在敌舰网络中发回的实时状态监控。
那条原本绿色的生命线，此刻已经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并且正在被周围无数黑色的、如同病毒般的数据流疯狂侵蚀。
敌饶高维AI正在围剿他。
他在那个没有硝烟的赛博战场里，孤军奋战，每坚持一秒，他的意识就要承受一次千刀万剐般的撕裂。
“滴——”
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那是陈锋发回的最后一条信息。
字迹已经不再清晰，充满了乱码和错位，仿佛是一个濒死之人在血泊中写下的遗书。
【……阳……阳……】
【……我……撑不……了……太……久……了……】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我……会……帮……你们……打开……那扇……‘门’……】
【……如果……】
屏幕上的数据流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显现出一张扭曲的、狰狞的、由无数诡异代码组成的人脸。那是陈锋，却又不再是陈锋。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更充满了对自己即将失控的恐惧。
【……如果……我……变成了……怪物……】
【……记得……】
【……亲手……】
【……杀……了……我……】
陈阳看着那行字，眼泪无声地砸在键盘上。
他知道哥哥在经历什么。
那种被异种数据侵蚀、同化，逐渐失去自我，变成敌人一部分的过程，比死亡更可怕。
那是灵魂的凌迟。
“哥……”陈阳咬破了嘴唇，鲜血渗出，“你放心。”
“如果真的有那一……”
“我会带你回家。”
“哪怕是……尸骨无存。”
陈阳猛地抬起头，看向前方那颗越来越近的巨大木星，眼中杀意沸腾。
“全舰队听令！”
“加速！加速！”
“把那些该死的棒子，给我插进木星的心脏里去！”
“我要让这把火，烧穿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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