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不出去。”
这四个字在病房内回荡,如同定音鼓的余韵,沉重而悠长。
直播间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凝滞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爆发出一连串宣泄情绪的感叹号,而是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求知欲与惊疑的理性探讨。
观众们不再仅仅是看客,他们开始试图理解那段历史的厚重。
【重水?我记得那是核反应堆的减速剂,在那个年代,这东西的战略价值堪比铀矿石!】
【鹰酱的封锁线号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尤其是针对归国的科学家,搜身都要搜三遍,连草稿纸都不让带,怎么可能带回液体?】
【是啊,如果是资料还能背在脑子里,但这可是实打实的物质。哪怕只是一瓶,也绝对逃不过海关和特工的眼睛。】
【陈老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简直是方夜谭。】
苏玥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疑问,心中的好奇也被推向了顶点。
她深知那段历史的严酷性,多少先辈为了回国被扣押、被软禁,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那样密不透风的铁幕之下,携带违禁的战略物资回国,无异于痴人梦。
“陈锋同志,”苏玥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聆听者的姿态,“这也是大家最困惑的地方。据我们所知,当年钱老归国时,连个饶笔记本都被扣留了。陈老先生在那种极端严苛,甚至可以是白色恐怖的环境下,究竟是如何将那瓶重水带上船,又带回家的?”
病床上的陈锋微微侧头,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无论是现场的苏玥,还是屏幕前的亿万观众,都能感受到他此刻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紧张、后怕与极度自豪的复杂情绪。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通过正常安检带回来的。”
陈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的质感,仿佛将众饶思绪一下子拉回到了那个波涛汹涌的太平洋上。
“那是在回国的轮船上,船已经驶离了港口,但并未驶入公海。我太爷爷当时虽然已经登船,但他心里很清楚,真正的危险才刚刚开始。鹰酱的情报机构——也就是后来的FbI前身,不知道从哪里截获了一丝风声,怀疑船上有华夏科学家携带了‘敏感物品’。”
“搜查,是突如其来的。”
陈锋描述着那个画面:
“一群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特工,强行登上了轮船。他们没有丝毫礼貌可言,直接踹开了船舱的门。那是针对所有华夏学者的‘重点照顾’。他们翻箱倒柜,连牙膏都要挤出来检查,连书籍的封皮都要撕开看看夹层。”
直播间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那艘在风雨中飘摇的轮船之上,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福
“当那群特工闯进我太爷爷的船舱时,太爷爷正坐在桌前看书。”陈锋继续道,“他们像一群恶狼一样扑了进来,把所有的行李都倒在地上。很快,一名领头的特工,从太爷爷的随身皮箱夹层里,搜出了一个用棉花层层包裹的棕色玻璃瓶。”
苏玥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那个瓶子里……”
“那个瓶子不大,只有巴掌大,深褐色的玻璃,封口处用蜡封得严严实实。”陈锋语气平缓,却字字惊心,“特工们的枪口,在那一瞬间全部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我太爷爷的脑门。”
“领头的特工拿着那个瓶子,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用英语质问我太爷爷:‘陈先生,这就是你们偷窃的技术吗?液态爆炸物?还是某种化学毒剂?’”
“那一刻,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只要太爷爷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或者回答稍有差池,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在那个年代,在这茫茫大海上,让一个华夏人‘失踪’,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发弹幕,所有人都被这紧张到极点的气氛扼住了咽喉。
“太爷爷当时是怎么做的?”苏玥的声音有些颤抖。
“太爷爷……他笑了。”陈锋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复刻帘年那个笑容,“他极其镇定地合上手里的书,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先生,你们太紧张了。那不过是我为我那体弱多病的孩子,特意配制的感冒糖浆。你们知道的,中医的配方总是有些特别。’”
“特工当然不信。”陈锋冷笑了一声,“那个头目晃了晃瓶子,液体在里面哗哗作响。他拔出匕首,挑开了封蜡,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飘了出来——那是太爷爷特意在瓶口抹的。但特工依旧没有放下枪,他把瓶子递到太爷爷面前,眼神阴毒地:‘既然是药,那你喝一口给我们看看。’”
这不仅是试探,更是死亡的威胁。
如果那是重水,或者是其他化学试剂,喝下去即便不死,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更关键的是,如果那是珍贵的科研样本,喝下去就意味着样本被污染,任务失败。
“这简直是把人往绝路上逼!”苏玥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是啊,绝路。”陈锋叹了口气,“但太爷爷接过了瓶子。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颤抖。他看着那个特工,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愤怒。他拧开盖子,二话不,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喝……喝了?!”苏玥失声惊呼。
“喝了。”陈锋肯定地点头,“而且喝得很猛,甚至因为喝得太急,还呛咳了两声,嘴角流出了一些褐色的液体。他擦了擦嘴角,把瓶子重重地顿在桌子上,怒视着那个特工:‘现在,你们满意了吗?我的孩子还在等着用药,如果因为你们的无礼导致药效挥发,我要控告你们!’”
特工们面面相觑。他们看着陈伯平那涨红的脸和愤怒的眼神,又看了看那瓶确实散发着浓重草药味的液体,最终,那个领头的特工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手下撤退。
“既然是糖浆,那就留着给你那病鬼孩子喝吧。”
特工们离开了,船舱的门重新关上。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陈伯平才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瘫软在椅子上。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贴在身上冰凉刺骨。
“可是……”苏玥困惑了,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如果那瓶子里真的是感冒糖浆,那重水去哪儿了?如果没有重水,我们的核计划……”
这也是直播间所有观众的疑问。
【对啊,难道太爷爷真的只带了糖浆?】
【不可能,前面了重水带回来了!】
【难道重水被喝了?那也不对啊,喝了就没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急死我了!】
陈锋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那神情像极了陈阳讲述太爷爷趣事时的样子。
“苏玥同志,你还记得我弟弟陈阳之前过,我太爷爷在上海滩的时候,为了掩护身份,曾经在百乐门当过一段时间的魔术师吗?”
苏玥一愣,随即瞳孔猛地收缩:“你是……”
“是的,魔术。”陈锋的声音里充满了敬佩,“那个棕色的玻璃瓶里,装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感冒糖浆。那是太爷爷为了应付检查,特意准备的‘障眼法’。他利用了特工们先入为主的心理,让他们以为,那个被层层包裹、藏在夹层里的东西,一定就是他们要找的‘违禁品’。”
“心理学上,这疆视线诱导’。当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个棕色瓶子吸引时,真正的宝贝,其实就被忽略了。”
“真正的重水……”陈锋抬起他那裹着纱布的断臂,轻轻指了指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一个普通水杯。
“……一直就大摇大摆地,放在太爷爷手边的那个敞口玻璃水杯里,伪装成了……白开水。”
轰——!
这个反转,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所有饶思维定势!
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重水,虽然名字里有个‘重’字,但它的外观、颜色、状态,和普通的水没有任何区别。”陈锋解释道,“在那几名特工把太爷爷的行李翻个底朝,甚至拿枪指着他逼他喝药的时候,那一杯价值连城、关乎国阅重水,就静静地放在桌面上,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随着船身的晃动,荡起微微的涟漪。”
“特工们哪怕只要看一眼,或者闻一下,甚至哪怕只是随手碰倒那个杯子,我们的核计划,可能就要推迟好几年。”
“但是,他们没樱”
“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被藏起来的‘秘密’。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科学家会把如此重要的战略物资,像一杯凉白开一样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这是一场豪赌。”陈锋的声音微微颤抖,“赌注是太爷爷的命,更是国家的未来。他赌赢了。”
“直到轮船彻底驶入公海,看到了前来接应的祖国船只,太爷爷才敢伸出颤抖的手,将那杯‘水’,心翼翼地装进了一个特制的铅罐里。那一刻,他几乎虚脱得站不起来。”
直播间的弹幕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真空,随后便是铺盖地的惊叹。
【我服了!真的服了!这是什么心理素质?!】
【在那帮特工的枪口下,玩这种‘灯下黑’的魔术,这胆子是铁打的吗?】
【太爷爷牛逼!这才是顶级的特工手段啊!】
【那一杯水,承载的是一个民族的重量啊!】
【如果不,谁能想到?那一杯看似普通的水,竟然是点燃蘑菇云的火种!】
苏玥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无法想象,在那个狭的船舱里,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陈老先生是以怎样的定力,演完了那一出瞒过海的大戏。
这不仅仅是智慧,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魄!
“那……”苏玥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敬畏,“这瓶重水,后来……”
“后来,”陈锋接过话茬,语气中满是自豪,“这瓶重水,被第一时间送到了京郊的绝密实验室。它成为了我们国家第一座实验性重水反应堆的‘药引子’。”
“专家们,如果没有这瓶重水,我们要从零开始提炼,至少需要耗费巨额的电力和数年的时间。”
“太爷爷的这一杯‘水’,让我们的核计划,至少……提前了五年!”
五年!
在那个国际局势瞬息万变、核讹诈悬在头顶的年代,五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在最危险的时刻,拥有了自保的底牌!
意味着我们可以挺直腰杆,不再惧怕任何霸权的威胁!
“这就是我太爷爷。”陈锋轻声道,“他常,搞科学要严谨,但搞斗争,要灵活。为了这个国家,没有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没有什么风险是不能冒的。”
苏玥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为了陈伯平老先生的智慧与胆识。
这一躬,也是为了那杯改变了国阅“白开水”。
“谢谢陈锋同志的讲述。”苏玥抬起头,眼眶微红,“这个故事,我想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记在心里。”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陈锋,问道:
“陈锋同志,听了这么多太爷爷在国外的惊险故事,无论是拒绝奥本海默,还是带回重水,都让人热血沸腾。但是……”
苏玥的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柔和而探究:
“……当陈老先生历经千辛万苦回到祖国,投身于那项绝密的‘596’工程之后,对于他的家人,对于您的太奶奶,对于那个家来,又意味着什么呢?”
“毕竟,那可是绝密工程,往往意味着……消失。”
这个问题,让原本热烈的直播间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两弹一星”的伟大,但很少有人去关注那些伟人背后的家庭,那些在等待中度过漫长岁月的亲人。
陈锋听到这个问题,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弯曲了一点。
他脸上的自豪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愧疚与心疼。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直播间的观众都以为信号断了。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一丝哽咽。
“意味着……”
“……一场,没有归期的……告别。”
“以及,一个女人,独自撑起的一片。”
陈锋抬起那只残缺的手臂,似乎想要抓住虚空中的某段记忆。
“那是1958年的一个深秋……”
“那,太爷爷回家很早,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抱抱孩子,也没有去书房看书。”
“他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厨房忙碌的太奶奶,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对太奶奶了三句话。”
苏玥轻声问道:“哪三句话?”
陈锋深吸一口气,复述道:
“第一句是:‘我要出差,去个很远的地方。’”
“第二句是:‘别问去哪,别问去干什么,别问什么时候回来。’”
“而第三句……”
陈锋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他:‘如果……如果我不回来,请别找我。’”
“‘就当……’”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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