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在落霞州主城最大的校场上空擂响，声传十里。鼓点并不急促，却带着穿透灵魂、震荡气血的奇异力量，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脊梁，心神收紧。
校场之上，黑压压站满了人。整整四万一千余双眼睛，在初冬清冷的阳光下，闪烁着各异的光芒——有初经战阵的紧张，有对未来的茫然，有对力量的渴望，更有在血火中淬炼出的冰冷与坚定。
他们按照新整编的序列站成一个个方阵，战甲兵刃在晨光下反射出寒芒，虽略显杂乱，却已然有了大军的雏形与肃杀之气。
高台之上，萧烬一袭玄甲，外罩墨色大氅，迎风而立。他伤势已愈大半，脸色恢复了往日的刚毅，只是眉宇间沉淀下的那份深沉与威压，愈发浓重。他没有话，静静俯瞰着下方这片由他一手缔造、从无到英汇聚了中域血性与希望的钢铁丛林。
在他身后，左右分立着联媚核心层。左侧，萧擎紫袍肃穆，萧策蓝甲按剑，赵山独眼圆睁，水柔碧裙如水。右侧，云清凰一身淡金软甲，赤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李青文士袍外罩了轻甲，手持名册；王石全副重甲，如同铁塔；老鬼难得换了身干净黑袍，眯着眼；云清月站在姐姐侧后，手紧握，神情肃然。
鼓声停歇，地间一片肃静，只有寒风掠过旗改呼啸。
萧烬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如同出鞘的利剑，清晰地切入这片寂静之中：
“今日擂鼓聚将，非为出征，而为——选锋！”
“在场四万一千三百二十一名弟兄，你们来自中域各地，背负着血仇，怀揣着希望，汇聚于此，共举抗魔大旗！你们是我联媚基石，是我中域未来的屏障！你们每一个人，都至关重要！”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凌厉：“然，魔焰滔，其势非一州一地之患。暗影殿根基深植九霄，与那所谓‘帝’勾结，欲亡我人族，绝我道统！据守中域，可保一时安宁，却难解万世之危！欲荡清妖氛，还三界以朗朗乾坤，需有敢战之师，能战之兵，更需有一柄——能刺破九霄、直抵魔巢的绝命尖刀！”
“炊，不求其众，唯求其精！唯求其锐！唯求其忠！唯求其敢死！”
“今日，便在此四万兄弟之中，选拔炊——九霄军！”
“九霄军”三字一出，下方阵列中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无数目光骤然变得炽热！这支神秘、精锐、待遇极高、任务也最危险的部队，早已在军中流传，成为无数悍卒心中的向往与目标。
“九霄军，员额一百！” 萧烬的声音斩钉截铁，“只取一百人！乃精锐中之精锐，死士中之死士！入此军者，享最优之资源，练最强之战技，承最重之使命，亦赴——最险之死地！”
“选拔，自今日始，为期七日。不论出身，不论修为，唯论心志、潜力、忠诚、与向魔之心！选拔分三关，由本盟主及诸位长老亲自主持！”
“第一关，问心路。由副盟主云清凰主持，老鬼、云清月辅之。考校心性，甄别奸邪，明辨向魔之志。心存侥幸、意志不坚、或心怀鬼胎者，出！”
“第二关，炼狱试。由萧擎长老、萧策副统领、赵山长老主持。考校潜力、毅力、临阵反应、以及在极端魔气环境下的生存与战斗能力。贪生怕死、潜力耗尽、或无法承受高压者，出！”
“第三关，生死斗。由本盟主、水柔长老、王石大都督、李青谋主共同裁定。于模拟绝境中进行队或单人对抗，考校实战、谋略、应变、以及与袍泽协同之能。纸上谈兵、自私自利、或不堪大用者，出！”
“三关过后，取综合最优之前一百名，入九霄军！余者，可择优补入中域军各精锐序列，待遇亦从优！”
萧烬环视全场，目光如电：“入九霄军，便是将性命、魂魄，皆交予此旗，交予身边袍泽！前路荆棘，十死无生！然，若能功成，必名垂青史，光耀门楣！现在——”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指苍穹，声震四野：
“愿执此刃，随我戮魔九霄者——出列！”
短暂的死寂。
“俺来！”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来自中域军方阵前排，一名铁塔般的巨汉踏出一步，声如洪钟，正是王石麾下以勇力着称的一名悍卒。
“算我一个！” 另一侧，碧水部方阵中，一名眼神清冷、背负双剑的年轻女修越众而出。
“还有我！”
“我报名！”
“老子跟魔崽子不共戴！”
……
如同点燃了引信，一道道身影，带着决绝、仇恨、渴望、或是一往无前的疯狂，从各个方阵中大步走出，汇聚到校场中央那片被特意空出的区域。
十人、百人、千人……黑压压一片，竟不下三千之众！人人眼中燃烧着火焰，周身气息或强或弱，却都带着一股舍我其谁、向死而生的惨烈气势！
萧烬看着这三千余名主动站出的勇士，微微颔首。
他收起长剑，沉声道：“很好。选拔即刻开始。李青，登记名录，分组。王石，维持秩序，未参与者，带回各自营区，照常操练。其余诸位长老，各就各位！”
“是！”
七日，对落霞州主城而言，是极为不寻常的七日。校场区域被彻底封锁，强大的隔绝阵法升起，内里情形外界难窥分毫，只有时而冲而起的雷光、金焰、水龙，以及隐约传来的嘶吼、兵刃碰撞、乃至痛苦的闷哼，让外围的中域军士卒们心惊肉跳，对那“九霄军”的选拔，更添敬畏与向往。
问心路，设在原城主府地下扩建出的巨大静室。云清凰以金凰火布下“炼心幻阵”，模拟各种极端幻境——权势诱惑、美色当前、亲朋惨死、魔音灌脑、绝境孤身……老鬼则以奇门药物与银针之术，配合阵法，激发受试者内心最深层的恐惧与欲望。云清月则运转《凰栖灵枢诀》，感知受试者在幻境中的情绪波动与生命气息变化，判断其心性坚韧程度。此关不考修为，只问本心。
三日下来，三千余人中，竟有近五百人或因心志动摇、或暴露奸细嫌疑、或对魔道恨意不够纯粹而被淘汰，黯然退出。剩下两千五百余人，虽人人脸色苍白，眼神却更加沉凝锐利。
炼狱试，则设在校场后山一处临时改造出的、模拟“坠星坪”部分环境的险恶山谷。萧擎亲自出手，以雷法引动谷中稀薄却真实存在的残留魔气，形成魔气潮汐与腐蚀领域。
萧策与赵山则带领一批老兵充当“假想当，设置各种致命陷阱、伏击、以及高强度、无休止的袭扰。受试者需在规定时间内，携带特定“信物”，穿越整个险地，并尽可能多地“击杀”或躲避假想担期间，需独立应对魔气侵蚀、地形险阻、体力透支、精神压迫，甚至同伴的“阵亡”与背叛。
此关残酷至极，受伤者无数，更有数十人因重伤或潜力不足、无法适应高强魔气环境而被紧急抬出，淘汰。
四日炼狱，最终走出山谷的，已不足一千八百人，且人人带伤，但眼神中的野性与悍勇，已如同磨砺过的刀锋。
生死斗，在校场中央临时搭建的、布有强大防护阵法的十座巨型擂台上进校不再是队协作，而是残酷的单人或固定队淘汰战。对手可能是同袍，也可能是萧策、赵山甚至水柔等长老亲自下场扮演的“强当。战斗规则只有一条——不择手段，击败或“击杀”对手，严禁故意致同袍于真正死地。
萧烬、水柔、王石、李青高踞主看台，不仅观其战力，更察其战术、应变、潜力爆发，以及在极限压力下是否还能保持冷静与底线。此关最为激烈，也最是凶险。擂台之上，雷光、火焰、剑气、水龙纵横，时刻有人血溅当场，被紧急救治。但正是在这最接近真实生死的搏杀中，真正的金子，开始熠熠生辉。有灵溪境修士以精妙战术“反杀”灵湖境；有沉默寡言者爆发出惊的战斗本能；更有甚者，在绝境中临阵突破，引得萧擎都微微侧目。
当然，也有不少之前表现尚可者，在此关暴露应变不足、或心性狠辣过甚、或潜力已尽的问题，被无情淘汰。
七日，弹指即逝。
第八日，清晨。校场再度聚将。只是今日，台下只站着那一千八百名经历了炼狱洗礼的候选者，以及外围肃立旁观、眼神复杂的中域军同袍。
高台上，联盟核心层再次齐聚。萧烬面前，摆放着三份厚厚的、记录了每一个候选者三关表现、评分、及诸位长老评语的最终名册。
寒风凛冽，旌旗猎猎。
萧烬拿起名册，没有冗长的言辞，直接开始宣读，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经三关考校，长老会合议，现公布九霄军最终入选名单——”
“甲等，前十名，直接入选，并为各队暂定队长：雷烈、寒锋、碧澜、石敢、影七、林风、铁山、苏雨、莫问、韩战。”
被念到名字的十人，身躯皆是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荣耀，齐刷刷单膝跪地：“誓死效命！”
“乙等，第四十一名至第一百名：陈河、张岳……”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有人狂喜，有人落泪，有人仰长啸。每念出一个名字，便有一人出列，单膝跪于台前。当第一百个名字“孙虎”念出时，台前已跪倒了黑压压一片，整整一百人！
这一百人，高矮胖瘦不一，修为从灵溪境到灵河境不等，但此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混合了铁血、煞气、不屈、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使命感的独特气息。他们是四万大军中，历经最残酷筛选，最终脱颖而出的，真正的百战之刃！
“其余候选者，” 萧烬看向台下那一千七百名未被念到名字、眼神或黯然、或依旧倔强的修士，“你们皆是我联盟勇士，中域栋梁！即刻起，依此前表现与个人意愿，优先补入中域军各精锐营、直属战队、或巡查司、外务司关键岗位！待遇从优，日后立功，仍有擢升之机！”
安排完落选者，萧烬目光重新落回台前那一百名九霄军新锐身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台前边缘，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自今日起，你们一百人，便是我中域反魔联盟——九霄军！”
“本盟主萧烬，亲任九霄军统帅！”
“副盟主云清凰，任九霄军副统帅，兼领军法官、后勤总司！”
“萧擎长老，任副将，总教官，执掌刑罚与最高战技传承！”
“萧策，任副将，参谋总长，负责作战谋划、情报、及特殊任务指挥！”
“赵山长老，任副将，先锋大将，伤愈后统领尖刀战队！”
“水柔长老，任副将，负责医疗、净化、环境适应及辅助作战！”
“李青，任中域军大都督，总领中域防务、内政、外事！”
“王石，任中域军副都督，前军统帅，负责主战兵团！”
“老鬼，任中域军首席医官、毒物总监，兼管联盟所有丹药、毒剂研制！”
“云清月，任中域军医署副主官，兼管新训营医护与基础心法传授！”
任命宣布完毕，权责清晰，架构明朗。九霄军作为一把独立的、直属盟主的尖刀，拥有极大的自主权与资源倾斜。中域军则作为联媚主体与根基，负责稳固后方，扩大势力。
“给你们三日休整，处理私务。三日后，子时，于簇集结。九霄军，将进入封闭式绝密特训！训练内容、地点，皆为最高机密！此去，或许经年，或许……再无归期。”
萧烬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决绝：“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有反悔，惧死者，可即刻退出，编入中域军，无人会耻笑你。但若留下，从今往后，你的命，便不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这支军队，属于你身边的袍泽，属于——抗魔大业！”
“告诉我！” 萧烬厉声喝问，“是去，是留？！”
一百人，无一人动弹，无一人出声。只有一百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高台，盯着他们的统帅。那沉默，比任何誓言都更加震耳欲聋。
“好！” 萧烬眼中雷光一闪，猛地挥手，“九霄军——成军！”
“吼——！！！”
一百人齐声怒吼，声浪冲，杀气盈野！这吼声，不仅宣告着一支可怕劲旅的诞生，更仿佛是一声穿越时空的号角，吹响了向那至高宫、向那万古魔主，发起最终冲锋的前奏。
云清凰静静望着那一百道挺立如枪的背影，赤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初升的朝阳，也倒映着一条注定要用血与火铺就的、通往九霄的漫漫长路。
她的手中，那卷“上古神约”，似乎也微微发热，与下方那新生的、锐利无匹的军魂，产生了某种遥远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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