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外围,凰烬盟临时营地。
河谷地带的气氛,比起森林深处的死寂,多了几分人烟与戒备。简易的木栅栏环绕着营地,几座帐篷零星分布,中央燃着数堆驱散湿寒的篝火。然而,营地中弥漫的并非松弛,而是一种绷紧弓弦般的紧张。巡逻的弟子脚步轻捷,眼神锐利,不时扫向雾气缭绕的森林深处。空气中,除了潮湿的草木气息,似乎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阴寒。
云清月坐在营地边缘一块较为平坦的大石上,身前摊开着符纸、朱砂和一支纤细的符笔。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指尖凝聚着微弱的灵力,心翼翼地在一张黄色符纸上勾勒着复杂的纹路。这是在绘制“护脉符”。自从姐姐将《神凰护脉诀》的基础篇传授给她,并鼓励她绘制符箓帮助大家后,她便日夜不停地练习。这不仅是为了贡献一份力量,更是因为她发现,在专注绘制符箓时,体内那微弱的气息会随之流转,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仿佛离姐姐的世界更近了一些。
然而今日,她却有些心神不宁。不是因为绘制符箓的艰难,而是源自心底深处一种莫名的悸动。自从萧大哥和姐姐进入森林深处后,这种不安便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她总觉得,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森林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正在窥视着营地,冰冷而充满恶意。
“清月师妹,符画得怎么样了?”一名清风派的女弟子巡逻经过,关切地问道。她看着云清月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在众人眼中,这位副盟主的妹妹性格内向柔弱,需要多加照拂。
云清月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还好,张师姐。就快好了。”她将一张刚刚绘制完成、灵光微闪的护脉符递给对方,“这张给你,带在身上。”
“多谢师妹!”女弟子欣喜地接过,心收好,又叮嘱道,“你也别太累着,这附近总觉得不太平,有事就喊我们。”
“嗯,我知道的。”云清月点头,目送女弟子离开,心中的不安却未减少分毫。她放下符笔,站起身,下意识地望向森林方向。雾气似乎比刚才更浓了,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也显得格外尖利。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姐姐和萧大哥在深处冒险,赵大叔、李伯伯、王伯伯他们在守卫营地,她也要做点什么。她将绘制好的符箓整理好,决定去给在营地最外围暗哨值守的一位石拳门弟子送去。那位师兄之前在与林家冲突中受了些伤。
拿起一叠符箓,云清月沿着踩出的径,向营地外围走去。越靠近森林,那股阴寒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四周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她即将到达暗哨位置,经过一丛异常茂密、缠绕着黑色藤蔓的灌木时,异变陡生!
“嗖——!”
一道快如鬼魅的黑影,毫无征兆地从灌木丛深处暴射而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阴寒魔气,直扑云清月后心!
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具人形怪物!皮肤灰败,双眼空洞,闪烁着幽绿鬼火,指甲乌黑尖长,正是他们在森林深处遭遇过的魔气傀儡!只是这一具,似乎更加矮灵活,隐藏得极好,直到发动攻击的瞬间才暴露!
死亡的气息瞬间将云清月笼罩!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袭来的刺骨寒意和锋锐之气!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
完了!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贴身放置的那枚、由她亲手绘制、并注入了微薄《神凰护脉诀》灵力的“护脉符”,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濒死的危机和浓烈的魔气刺激,骤然爆发出强烈的乳白色光芒!
嗡——!
一个柔和的、半透明的光罩瞬间展开,将云清月护在其中!
“噗嗤!”
魔气傀儡锋利的指甲狠狠抓在光罩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光罩剧烈波动,光芒迅速黯淡,但终究是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巨大的冲击力将云清月整个人向前推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符箓散落一地。
“敌袭!!”云清月终于喊出了声,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却成功惊动了不远处的暗哨和巡逻队。
那魔气傀儡一击不中,发出嘶哑的嚎叫,再次扑来,眼中绿火疯狂闪烁,似乎不将目标撕碎决不罢休!
云清月摔得七荤八素,后背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和护脉符带来的短暂缓冲,让她终于反应过来。她连滚爬爬地躲向旁边一棵大树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看着那狰狞的怪物再次扑近,她吓得闭上眼,下意识地就要抱头蹲下。
不!不能这样!姐姐还在森林里战斗!萧大哥也在!大家都在战斗!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只会躲起来哭!
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呐喊。姐姐将护脉诀交给她时的信任眼神,萧大哥看似随意却隐含鼓励的话语,赵大叔、李伯伯他们奋战的身影……一一在脑海中闪过。
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对怪物的愤怒,猛地从心底涌起!她猛地睁开眼,看着那张牙舞爪的傀儡,眼中虽然还有泪光,却多了一丝决绝!
她不会攻击法术,修为低微,但她有护脉诀!有姐姐教的、专门克制魔气的东西!
魔气傀儡再次平近前,利爪带着腥风抓来!
云清月没有再用珍贵的护脉符——那只能被动防御。她咬紧牙关,按照《神凰护脉诀》的法门,将体内那微弱得可怜、却无比纯净的灵力,全部凝聚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上!指尖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温暖的白光。她不会攻击,但这灵力源自神凰诀,对魔气有着先的克制!
就在傀儡利爪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云清月没有退缩,反而尖叫着,将凝聚了全部勇气和力量的双指,狠狠点向了傀儡那燃烧着绿火的眼眶!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怪物可能脆弱的地方!
“噗!”
指尖传来的触感既冰冷又粘腻,仿佛戳破了什么腐烂的东西。那魔气傀儡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眼眶中的绿火剧烈摇曳,攻击的动作瞬间僵直!云清月指尖那微弱的净化灵力,如同烧红的针尖刺入了冰雪,对它的魔气核心造成了意想不到的干扰和伤害!
有效!云清月心中狂喜!
但傀儡并未被消灭,剧痛反而激发了它的凶性,它另一只爪子狠狠扫向云清月的脖颈!
就在这时,“咻!咻!”两支利箭破空而来,精准地射中了傀儡的肩胛和膝盖!是听到动静赶来的巡逻弟子!
“清月姑娘心!”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傀儡身形一滞,云清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所有潜力!她猛地向旁边一滚,同时抓起地上散落的一柄、不知是哪位弟子遗落的、用来削制木桩的短刃!刀刃很普通,甚至有些锈迹。
她没有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将短刃狠狠刺向傀儡因中箭而露出的后心位置!那里,是之前姐姐过魔气核心可能所在!
“嗤——!”
短刃刺入,遇到的阻力极大,仿佛扎进了坚韧的皮革。但云清月拼尽了全力!同时,她体内那丝微弱的护脉诀灵力,也不受控制地顺着短刃涌了过去!
“嗷——!”魔气傀儡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嚎叫,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的绿火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浓郁的黑气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但在触碰到云清月那带着净化气息的灵力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快速消散。
最终,傀儡“噗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彻底不动了,身体也开始迅速干瘪、风化。
云清月脱力地瘫坐在地,握着短刃的手还在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
“清月姑娘!你没事吧?”几名巡逻弟子冲了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傀儡和惊魂未定的云清月,又惊又佩。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最柔弱的姑娘,竟然独自解决了一具如此诡异的怪物!
云清月看着地上正在化为飞灰的傀儡,又看了看自己沾满污迹和一丝黑气的手,以及那柄普通的短刃,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是后怕,是恶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福
她……她做到了。她没有依靠任何人,她保护了自己。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闻讯赶来的赵山、李青和王石等龋忧的目光,努力想挤出一个让他们安心的笑容,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恐惧的泪水。
“我……我没事。”她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我……我杀了它。”
赵山看着地上残留的痕迹,又看看云清月,粗犷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重重拍了拍大腿:“好丫头!有种!比你赵大叔当年强!”
李青上前扶起她,眼中满是欣慰:“清月,你长大了。”他能感觉到,这女孩身上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王石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带着鼓励的点头。
云清月擦去眼泪,看着森林深处。姐姐,你看到了吗?清月……也可以战斗了。她紧紧握住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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