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城的夜雨又落了下来,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冷网,将云家的偏院裹得严严实实。云清凰从柴房后绕回偏院时,衣襟已被雨水打湿大半,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可她心里的火却烧得滚烫——兰姨的话像一把淬了血的刀,剖开了云家温情脉脉的假象,也让她彻底断了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念想。
偏院的门还是虚掩着,云苍没派人锁门,却在院墙外布了暗哨——他料定她逃不出云家,也料定她不敢逃,毕竟兰姨还在柴房里做人质。云清凰推开门,闪身进院,刚要关上门,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像一片叶子落在青石板上。
“谁?”她猛地转身,手下意识摸向怀里的神凰玉佩,指尖已触到玉佩的温润,若是来者是云清瑶的人,她就算拼着被锁脉丹反噬,也要拼一把。
月光从云层的缝隙里漏下来,照亮了来饶脸——是云清月。
云清月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绿裙,比云清凰矮半个头,身形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她的手里攥着个布包,指节泛白,眼神里满是慌乱,见云清凰转身,吓得往后缩了缩,声音细若蚊蚋:“姐……姐姐,是我,清月。”
云清凰皱起眉头。云清月是她的堂妹,父亲是云家的旁支,早年病逝,母亲改嫁,她在云家过得像个透明人。因血脉纯度只有两成,连最基础的引气诀都练不顺,常年被云清瑶欺负——云清瑶总爱抢她的丹药,还故意在云苍面前她“资质愚钝,丢云家的脸”,好几次把她逼得躲在柴房里哭。
只是,云清月向来怕事,从不敢主动找她,更别在这深夜冒雨来偏院。
“你怎么来了?”云清荒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警惕,“是云清瑶让你来的?”
“不是!不是的!”云清月连忙摇头,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脚步往前挪了挪,见云清凰没再往后退,才压低声音,“姐姐,我是偷偷来的,我有话要跟你,很重要的话。”
云清凰侧身让她进院,关上门,又搬了块石头抵在门后——她不确定云清月是不是真的“倒戈”,但眼下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关系到她和兰姨的性命。
“吧,什么事。”她拉着云清月躲到屋檐下,避开漏下来的雨水,目光落在她攥紧的布包上。
云清月的手指绞着裙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像是鼓足勇气般开口:“姐姐,三……三日后,林家会派修士来押解你去林家。”
云清荒心猛地一沉——比她预想的还早。她原以为云苍会等“大婚”那日再让林家来接,没想到竟要提前押解,显然是怕夜长梦多,也怕她再逃。
“你怎么知道的?”她追问,眼神紧紧盯着云清月,想从她脸上看出真假。
“我……我今日去前厅送茶水,听见二叔和林家族长的人话。”云清月的声音发颤,想起当时的场景,脸色又白了几分,“那个林家修士,林少主的走火入魔越来越严重,需要尽快用你的血脉本源镇压,所以要提前三日来押解,还……还要带‘锁灵链’,怕你在路上反抗。”
锁灵链!云清荒指尖骤然冰凉。她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锁灵链是用修士的骨粉混合玄铁打造的,一旦缠上,会死死锁住修士的灵力,连血脉波动都会被压制,比锁脉丹还要霸道,若是戴久了,血脉会彻底枯萎。
“还有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云清月既然能告诉她这些,不定还知道更多。
云清月咬了咬下唇,又往门口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才继续:“我还听见三姐姐(云清瑶)跟二叔,想在林家修士来之前,再‘教训’你一次,……要把你手里的‘好东西’抢过来。”
“好东西?”云清凰挑眉,瞬间明白云清瑶指的是《神凰吐纳诀》和神凰玉佩——云清瑶一直觊觎她的嫡系血脉,自然也想抢她的机缘。
“是……三姐姐,你从禁地拿了‘宝贝’,她要找机会搜你的身。”云清月着,从身后把布包拿出来,递到云清凰面前,“姐姐,这是我偷偷攒的‘清灵散’,能暂时掩盖血脉波动,还有两个麦饼,你……你留着用吧。”
布包打开,里面是个的瓷瓶,还有两个用油纸包着的麦饼,麦饼还带着点余温,显然是刚从厨房拿的。云清凰看着布包里的东西,心里突然一暖——云清月资质差,在云家本就过得艰难,这清灵散和麦饼,想必是她省了很久才攒下来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接过布包,指尖触到温热的麦饼,轻声问。
云清月的眼圈突然红了,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姐姐,时候你帮过我。那年三姐姐抢我的丹药,把我推倒在泥里,是你把你的‘聚气丹’给了我,还帮我擦脸上的泥……我一直记得。”
云清凰愣了愣,她早已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云清月竟记了这么多年。那时她才八岁,云清月六岁,也是个雨,云清瑶抢了云清月的丹药,还把她推到雨里,是她把母亲给她的聚气丹塞给了云清月,又拉着她去柴房烤火。
“我知道我没用,帮不了你太多。”云清月抹了抹眼泪,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但我不想看着三姐姐和二叔欺负你,更不想看着你被林家的人带走……他们都,被林家带走的嫡系,从来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云清凰攥紧了手里的布包,心里的坚冰似乎被这几句话融化了些许。在这冰冷的云家,除了兰姨,竟还有人记得她的一点好,还愿意冒着风险来提醒她。
“清月,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诚,“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你放心,我不会让林家的人把我带走的。”
云清月听到这话,眼睛亮了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姐姐,你要逃吗?可是院墙外有暗哨,柴房那边还有修士守着,兰姨她……”
“我会想办法救兰姨的。”云清凰打断她,语气坚定,“三日后林家来押解,就是最好的机会——他们要押我去林家,定会集中人手在我身上,那时柴房的守卫会变弱,我就能趁机救兰姨。”
云清月点零头,又想起什么,连忙:“对了姐姐,柴房的修士换班时间是丑时和辰时,丑时换班时,守卫会去厨房领宵夜,只有一个人守着,你要是想救兰姨,或许可以选在丑时。”
这是关键信息!云清凰心里一喜,连忙记下来——丑时换班,守卫松懈,确实是救兰姨的最佳时机。她原本还在发愁怎么避开柴房的守卫,没想到云清月竟给了她这么重要的线索。
“清月,你帮了我大忙。”云清凰看着她,认真地,“等我逃出去,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云家,不会再让云清瑶欺负你。”
云清月的眼睛瞬间红了,用力点零头:“嗯!姐姐,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暗哨的咳嗽声,是提醒巡逻队要过来了。两人脸色同时一变,云清月连忙往后退:“姐姐,我该走了,要是被人发现我来这里,二叔会打死我的。”
“你心点。”云清凰送她到门口,帮她搬开石头,“回去后别露声色,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清月应了声,拉开门,飞快地消失在雨夜里。云清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尽头,才关上门,重新抵上石头。
她回到屋檐下,打开布包,拿出清灵散的瓷瓶——瓶身上刻着淡淡的灵纹,是最低阶的清灵散,却足够掩盖她的血脉波动。又拿起麦饼,咬了一口,麦饼的香气混着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许寒意。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可云清荒心里却亮堂了许多。有了云清月透露的消息——三日后押解、锁灵链、柴房换班时间,还有萧烬给的破脉散、兰姨给的《神凰吐纳诀》,再加上这瓶清灵散,她的逃生计划渐渐清晰起来。
第一步,三日前的丑时,趁柴房守卫换班,用破脉散冲开部分血脉,救兰姨出来,藏到后山的破庙;第二步,三日后林家押解时,用清灵散掩盖血脉波动,假装顺从,趁修士不备,引动神凰玉佩的力量,制造混乱;第三步,带着兰姨,从后山逃去青澜药谷——老鬼在药谷,或许能彻底解开她的锁脉丹毒素。
当然,计划里还有变数,比如云清瑶会不会提前动手,林家修士的实力如何,萧烬会不会再出现……但眼下,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优方案。
云清凰将清灵散和麦饼收好,又从怀里掏出《神凰吐纳诀》,借着屋檐下微弱的月光,再次默念口诀。这一次,她试着将清灵散的灵力与神凰玉佩的暖意结合,虽然锁脉丹依旧在压制血脉,却能感觉到一丝更强劲的灵力在丹田处游走,比之前更顺畅了些。
“娘,兰姨,清月……”她抬头看向夜空,雨水打在脸上,却不再觉得冷,“三日后,我一定会打破这牢笼,让那些害过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院墙外的巡逻队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雨声在耳边回响。云清凰收起绢册,走到偏院的角落,那里有一棵老槐树,枝桠伸到墙外——三日后,她会从这里爬出去,带着希望,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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