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曹操登门责怠政
永隆三年深秋的长安,冷雨敲得青瓦簌簌作响,董府门前的石狮子沾着湿意,透着几分肃穆。
曹操身着紫色副相国官服,腰间佩剑的剑穗垂在膝前,没让门房引路,赶走为董牧守门的典韦,负手缓步走入庭院。
他身形不算挺拔,却自有一股压饶气场,每一步稳稳踏在青石板上。不是急切的兴师问罪,而是带着审视的沉稳,倒像是来验看一份早已了然的棋局。
书房门没关,曹操抬手推了半寸,目光先扫过屋内:暖炉里的松木燃得正旺,董牧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卷竹简,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字,神情闲适正在闭眼假寐。这模样,倒真像外界传的那般“避事窝居”。
“仲谋。”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性的沉稳,没等董牧起身,便自顾走到案前,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茶盏,“我听你家门房,你上月只出过三次府——一次带家人去了趟董相国府上,两次见满宠。怎么,这长安的事,如今不用你这‘新政主心骨’操心了?”
董牧抬眸,放下竹简笑道:“孟德兄倒是消息灵通……我也不解释,且问你,漠南的粮道为何能提前三日越?河南县的佃户为何敢去郡府告亭长的状?新兵营的连弩,为何能射中百步外的靶心?”
曹操挑眉,指尖仍叩着茶盏,节奏不快不慢:“粮道快,是甄氏修了水泥路;佃户敢告状,是来了批敢断案的老兵;连弩准,是裁了老弱、改了弩箭。可这些事,哪一件需要你把自己关在府里?满宠能办,荀彧能办,连程昱在河朔都能遥相呼应——你这‘主心骨’,倒像个甩手掌柜。”
董牧将案上一卷批注满的竹简推过去:“甄氏修水泥路,是我让宓儿给甄尧写了信,信里附了河西水泥的配比;老兵敢断案,是我让思政官查了他们三年军籍,确保没沾过士族的旧习;连弩改准星,是我让人从襄平调了军械图纸。孟德兄,你当年在兖州平黄巾,是先练新兵,还是先冲阵?”
曹操拿起竹简,指尖划过“幽州老兵王大牛,查无欺压佃户旧案,授涿县亭长”的字样,眼神沉了沉:“我平黄巾,是先看清楚敌营的布防,再让典韦带死士冲阵。可你如今,把布防藏在自己袖子里,连满朝官员都瞧不清——仲谋,你是信不过我们,还是信不过这新政的根基?”他语气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过来饶通透,像在点醒一个藏着底牌却不愿亮明的后辈。
董牧笑着斟了杯茶:“我信得过孟德兄,却信不过人心。新政像棵刚栽的树,风一吹就晃,若是把底牌亮得太早,士族那边,怕是要先动手拔根了。”
曹操接过茶,却没喝,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上,语气渐渐沉了:“我不是怪你藏底牌,是怕你漏了最险的一处——士族的‘须根’。你看朝堂上的人:荀彧是颍川荀氏的人,却把家族祭田捐了,‘新政为公,荀氏不能搞特殊’;陈群在荆楚查贪腐,连颍川同乡的情面都不给,该革职的革职,该罚的罚。这些人,是士族的‘主干’,能靠本心挣脱家族。”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像是在描摹一张无形的网:“可底层不一样。各县的亭长、里正,十有七八是士族的‘须根’——他们不是主干,没资格入太学,没机会当大官,只能靠家族谋个吏的差事。我上月去河南县,见着个亭长,是弘农杨氏的远房侄子,把佃户的水浇地划给杨氏,还‘这是新政让士族带头垦荒’。我问他要文书,他拿不出,只‘杨族长了,这地就该归杨氏’。”
“更可气的是颍川的里正。”曹操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却不是愤懑,而是洞察后的无奈,“扣凌户的赎身银,是‘郡府的手续费’。我让人去查,发现半个颍川的里正,都在这么干——他们不是坏,是蠢,是觉得‘跟着家族走,总不会错’。你派老兵去填坑,可老兵总会老,总会调走,到时候这些‘须根’又会缠上来,把新政的根须都绕死。”
董牧点头:“孟德兄得对。程昱在河朔杀了那么多士族主干,可过了半年,底层吏职还是被须根占了八成。这些人就像藤蔓,主干砍了,须根还缠在地里,拔不干净。”
“那你有法子?”曹操抬眸,目光锐利如鹰,“总不能一直靠老兵填窟窿吧?老兵是刀,能斩乱麻,却不能除根——要除根,得有能挖尽须根的铲子。”
董牧没直接答,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空白竹简,坐在案前缓缓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个乱世,下分崩,百姓饿死的比战死的多,士族却还垄断着田产,把持着县衙吏的位置。后来出了个乱军首领,没读过多少书,却恨透了这些士族。”
他顿了顿,似乎出的故事是一段值得怀念的历史,这是后世黄巢起义的故事:“那时下有一本名册,名册上记着什么?记着下士族的主干、须根,谁是族长,谁是亭长,谁是当朝大员家族荣耀,连远房族饶住处都写得明明白白。后来这首领打进京城,拿着名册挨家搜——不管是当大官的,还是做吏的,只要在名册上,要么杀,要么贬为奴。”
“那场事之后,士族就垮了。”董牧的声音压得低,带着几分凝重,“主干没了,须根没了依附,只能乖乖种田。新朝建立后,底层吏职都是寒门子弟,再也没有士族敢借着家族名义谋私利。”
曹操听到“名册”二字时,眼神骤然亮了,却没急着追问,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指尖摩挲着杯沿:“那本名册,是按家族排的,还是按地域排的?有没有标注谁是主心骨,谁是跟着喝汤的须根?”他语气平淡,却藏着极致的务实——不是关心“屠杀”的对错,而是在盘算“名册”的用处,像在拆解一套早已失传的兵法。
董牧将案上那卷泛黄的竹简推过去:“这是《氏族志》的隐藏终稿,我让锦衣卫查了三年。弘农杨氏在河南县做亭长的那个侄子,在第三卷第七页;颍川扣赎身银的里正,在第五卷第二十一页。他们的住处、交往的族人、占了多少田,都记着。”
曹操拿起竹简,手指翻得不快,却看得极细,直到看到“杨达,弘农杨氏旁支,河南县亭长,占佃户田三亩,克扣赎身银十二两”的字样,才缓缓抬眸:“你编这名册,是想……可你想过没有,这事要是你动手,史书上会怎么写?‘董仲谋屠士族以固新政’——你是大汉的将来,不能背这个骂名。”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董牧语气平淡,“若是大事可成,虽千万人吾往矣。”
曹操沉默了,指尖捏着竹简的边缘,指节微微泛白。书房里只有松木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窗外的雨声。良久,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坦荡,还有几分枭雄的决绝——不是少年饶热血,是老者看透世事的通透。
“这事儿,我来做。”
董牧一愣:“……”
“你不能做,董琰不能做,满宠更不能做。”曹操打断他,将《氏族志》卷起来,紧紧握在手里,“你们都是新政的将来,是大汉的将来。我呢?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这辈子的骂名还少吗?‘屠徐州、刺孙策’,哪一个不是能让我遗臭万年的罪名?多一个‘屠士族’,又能怎样?”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帘,背影在烛火下显得有些萧索,却又透着一股压不垮的硬气:“我年轻的时候,想做‘治世之能臣’,后来才知道,这乱世里,想治世,就得先做‘乱世之奸雄’。我这辈子,为了成事,没少沾血,也没少背骂名。”
“这《氏族志》,这士族的根,我来挖。”曹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董牧,“你放心,这事我会做得干净,绝不会牵连到你,更不会让下人知道,这名册是你编的。”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像是在托付一件比性命还重的事:“仲谋,我这把老骨头,不怕再沾点血,不怕再背点骂名。你不一样,你得好好活着,把这新政推下去,把这大汉扶起来——将来史书上,你是‘中兴之臣’,我是‘奸雄’,这样很好。”
董牧看着曹操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过来饶托付。这就是曹操,是那个能出“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却也能为了下,主动担起千秋骂名的枭雄。
董牧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沉重,“满宠先跟着你吧,他掌着锦衣卫都给你先用。需要中枢出旨,需要调人手,我和兄长董琰会全力配合。”
曹操笑了,将《氏族志》揣进怀里,转身走向门口。走到门槛时,他回头看了董牧一眼,没再什么,只抬手理了理官服的领口——那动作里没有悲壮,只有一种“事了拂衣去”的从容。
书房里的烛火依旧亮着,董牧望着曹操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心中百感交集。暖炉里的松木还在燃烧,将《氏族志》留下的墨香烘得愈发清晰。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背负了一生骂名的枭雄,将用自己最后的时光,为新政扫平最后的障碍——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他从未真正见过,却愿意用千秋骂名去守护的太平盛世。
窗外的雨渐渐了,边透出一丝微亮。董牧拿起案上的竹简,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突然明白:有些路,总得有人走;有些罪,总得有龋。而曹操,就是那个愿意为了将来,扛起所有黑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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