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石厅中低吟。
那声音像是从极深处涌上来的叹息,裹挟着石屑与尘埃,在空旷中打着旋。
林轩踏出一步。
靴底落地的声音不重,却在死寂中荡开涟漪,仿佛踏在某种鼓面上。他身后是瘫倒一地的亲卫队——那些曾以悍勇与冷酷震慑整座陵寝的战士,此刻蜷缩着,抽搐着,有人抱着头颅嘶哑地呻吟,有人眼瞳涣散、嘴角淌下涎水,更有人用指甲在自己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仿佛要撕开皮囊,掏出里面某个让他们发疯的东西。
他们崩溃了。
不是被武力击溃,而是被某种更本质的东西碾碎了心智的藩篱。当业火的微光从林轩指尖流泻而出,漫过他们持刀的手臂、瞪视的眼眸、紧绷的肌肉时,他们看见的或许不是火焰,而是自己此生所造下的每一个杀孽、每一次背叛、每一回在黑暗中吞咽下的良知,都化作了实体,从记忆的淤泥里爬出来,缠上他们的脖颈。
那不是攻击,是映照。
而镜中倒影,已足以让这些活在血与罪里的人彻底疯癫。
林轩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崩溃的亲卫一眼,目光始终落在那扇门上——由无数苍白骨骼垒砌而成的巨门,高逾三丈,门扉上嵌着扭曲的肋骨架,形成某种狰狞的图腾。骨隙间流淌着暗沉的能量,像凝固的血,又像是沉睡的毒,静静护卫着门后的秘密。
门上有防御。
不是机关,不是阵法,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直接的“诅咒”——任何未经允许触碰到门扉的生命,都会被抽干魂魄,成为垒筑这扇门的又一枚枯骨。那能量在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死亡气息,寻常修士哪怕靠近十步之内,都会感到灵台摇晃、气血逆冲。
林轩又踏出一步。
这一步,他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
不是风动,是“业”在动。一丝暗金色的火苗从他肩头悄然窜起,接着是第二缕从垂落的袖口淌出,第三缕在发梢闪烁……转眼间,他整个人都被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火焰笼罩。那火焰没有温度,不灼烧衣物,不点燃尘埃,却让四周的光线都黯淡下去,仿佛它吞噬的不是物质,而是“光”本身的概念。
业火。
焚尽世间因果业障之火。
它静静地燃着,林轩走向骨门。三十步,二十步,十步——门上流淌的暗沉能量开始躁动,像察觉敌的毒蛇般昂起头颅,从骨隙间渗出浓稠的黑雾,雾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嘶嚎的脸孔,那是过往被这门吞噬的亡魂,如今成了防御的一部分,携着滔的怨毒扑向靠近者。
黑雾触到业火的边缘。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一声细微的、仿佛冰裂的“咔嚓”声。
然后,哀鸣响彻石厅。
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凄厉哭嚎。黑雾中的脸孔在触到业火的瞬间扭曲、融化,那些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怨恨、痛苦、绝望,在业火中仿佛成了最好的燃料,被一寸寸点燃,烧出璀璨而残酷的光。暗沉的能量疯狂反扑,一波波冲击着那层薄薄的火焰,却如海浪撞上礁石,只溅起更多飞散的火星。
林轩仍在向前。
五步,三步,一步。
他停在骨门前,抬头。门上的骨骼在颤动,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嵌在骨隙间的能量节节败退,收缩,最后龟缩在门扉中央一处最粗壮的脊骨周围,做最后的顽抗。
林轩伸出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缭绕着几缕暗金色的火丝。
他没有用力去推,甚至没有触碰到门板,只是将掌心虚按在门前半尺的空郑
业火顺着他的意志流淌而出,如溪水漫过河床,温柔地贴上骨门。
然后,整扇门“活”了过来。
不是防御的反击,而是构成门扉的无数骨骼,在同一刻发出了悲鸣。那些骨头开始崩解,不是碎裂,而是从最细微的结构开始消散,化为比尘埃更细腻的粉末。骨头上附着的亡魂残念在业火中得以“净化”——或者,是彻底的湮灭。它们嘶嚎着解脱,或是更加痛苦地消亡,化作一缕缕青烟,升腾,消散。
门上的图腾在扭曲,在融化。巨大的肋骨架弯曲、断裂,嵌在中央的脊骨发出最后的抵抗,爆发出刺目的血光,血光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虚影——那似乎是当初设下这道防御的存在留下的一缕意志,它张开无形的嘴,发出无声的咆哮,试图用最纯粹的恶意冲击林轩的心神。
林轩眼帘都未抬一下。
那缕意志撞进业火,就像雪花落入熔炉,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便消失了。
终于,整扇白骨之门开始崩塌。
不是轰然倒下,而是从底部向上,一寸寸化为苍白的齑粉,簌簌落下,在地面堆积成的沙丘。崩解的过程寂静得可怕,只有细密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又像远山的雪崩前最轻柔的松动。
门户洞开。
没有巨响,没有烟尘,甚至没有能量溃散的余波。一扇曾阻挡无数闯入者、吞噬无数性命、凝聚了古老恶意的白骨巨门,就这样在林轩面前,安静地、彻底地化为乌樱
露出门后的景象。
那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比之前所经的任何通道都要宽阔,两侧墙壁不再是粗糙的石块,而是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材,石面上刻画着连绵的壁画。壁画的内容模糊不清,似乎描绘着某种祭祀、征战与死亡的循环,颜色是暗沉的赭红与墨黑,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光映照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甬道深处,有风涌出。
那风带着更陈腐的气息,混杂着药材、金属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香味,吹过林轩的面颊。他额前的碎发微微浮动,眼眸深处,业火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在瞳孔边缘留下一圈极淡的金色光晕。
他没有立刻走开。
而是站在原地,目光扫过甬道两侧的壁画,扫过地面上堆积的骨门齑粉,扫过身后石厅中那些仍在痛苦痉挛的亲卫队。
然后,他抬起脚,跨过那道曾经是门、如今已成废墟的界线。
靴底落在黑色石面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在深邃的甬道中回荡,传向不可知的深处。
在他身后,石厅中的亲卫队里,最后一名尚未完全失去神智的战士,挣扎着抬起头。他脸上布满自己抓出的血痕,眼珠凸出,视线模糊地望向林轩消失在甬道黑暗中的背影,嘴唇翕动,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门……开了……”
“王……会醒来……”
话音未落,他眼中的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头颅重重磕在地上,再无声息。
风从洞开的门户灌入石厅,拂过满地狼藉,卷起苍白的骨粉,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悄然散去。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只有那扇曾屹立无数岁月的白骨之门,已不复存在。
门户,洞开了。
---
甬道很长。
林轩走得不快,脚步声在光滑的墙壁间碰撞、回响,形成一种单调而催眠的节奏。两侧的壁画随着他的前行渐次展开,内容逐渐清晰:先是描绘着无数人跪拜在地,向一座高台上的阴影献上祭品;接着是阴影膨胀,化作笼罩大地的庞然巨物,铁蹄踏过城池,烽火燃遍四野;再然后,是巨物陷入沉睡,被葬入巨大的陵寝,而跪拜的人们成了守陵者,世代传承,用血肉与灵魂维系着陵寝的封印,或者——“喂养”。
壁画的手法粗犷而癫狂,每一笔都透着献祭般的狂热与恐惧。色彩虽已暗淡,但赭红的线条仿佛是用血勾勒,墨黑的填充则是深不见底的夜。
林轩的目光掠过这些画面,眼底无波。
他见过太多类似的景象。权力的更迭,信仰的扭曲,生命的献祭,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不断重复的单调图案。不同的是规模,相同的是人心——或者,是超越人心的某种贪婪与愚昧。
甬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渐陡。空气里的甜腻香味越发浓郁,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像是陈年的香料掩盖着尸骸的味道。
前方出现了光。
不是火炬或夜明珠的冷光,而是一种朦胧的、泛着淡绿色的幽光,从甬道尽头渗出,映得黑色的石壁泛起诡异的色泽。
林轩的脚步没有停顿。
他走出甬道,踏入一个空间。
然后,停住了。
眼前是一座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宫殿。
宫殿呈圆形,穹顶高悬,目测不下百丈,顶部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矿石,如星辰般铺展开来,照亮下方的一牵宫殿中央,是一座巍峨的祭坛,九级台阶以某种漆黑的玉石砌成,每一级都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间流淌着暗红的微光,像是缓慢循环的血液。
祭坛顶端,没有神像,没有王座。
只有一具棺椁。
棺椁通体玄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穹顶的绿色星光,流转着静谧而诡异的光泽。棺椁极大,长约三丈,宽逾一丈,静静地躺在祭坛中央,仿佛已沉睡万年。
而祭坛周围,宫殿的地面上,跪伏着无数身影。
它们不是活人。
是陶俑。
数以千计的陶俑,按照某种严整的仪轨跪拜在地,面朝中央祭坛。它们形态各异,有披甲执戈的武士,有宽袍大袖的文官,有窈窕捧器的侍女,甚至还有兽首人身的异族……每一具陶俑都烧制得栩栩如生,面容虔诚而呆滞,空洞的眼眶望着祭坛方向,仿佛仍在进行一场永恒的朝拜。
陶俑阵一直蔓延到宫殿边缘,林轩所在甬道出口,正在这片陶俑海洋的边缘。他站在这里,渺如蚁。
寂静。
绝对的寂静笼罩着这座地下宫殿。没有风声,没有水声,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只有穹顶的荧光矿石持续散发着冷光,以及祭坛符文间那暗红微光缓慢的流动,证明时间并未完全停滞。
林轩的目光从陶俑阵扫过,最终定格在祭坛顶赌玄黑棺椁上。
他能感觉到,棺椁里沉睡着某种东西。
某种庞大、古老、且正在缓慢苏醒的东西。
那甜腻的香味,那腐朽的气息,那流转的符文微光,甚至这整座陵寝的构造、守卫的布置、白骨之门的防御……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它”的醒来而准备。
林轩抬步,走下甬道出口的台阶,踏入陶俑阵郑
他的靴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在死寂的宫殿中回荡。
一步,两步。
当他走到第三排陶俑旁边时,异变陡生。
“咔。”
一声极轻微的脆响,来自他左侧一具武士陶俑。
陶俑那空洞的眼眶里,骤然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
接着,像是连锁反应,从林轩周围开始,一圈圈向外扩散,无数陶俑眼眶中次第亮起猩红的光点。咔咔的脆响连成一片,仿佛无数蛋壳正在破裂。
陶俑们,动了。
它们僵硬地转动脖颈,咔吧作响,猩红的眼珠齐刷刷地,盯住了闯入阵中的不速之客。
林轩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些“活”过来的陶俑。
前方,祭坛上的玄黑棺椁,依旧寂静。
但棺椁表面,倒映的绿色星光,似乎微微荡漾了一下。
仿佛有谁,在棺中,
睁开了眼睛。
喜欢直播审判:我靠逆袭成全民信仰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直播审判:我靠逆袭成全民信仰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