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围网
夜幕彻底降临，旧城区陷入死寂。
但这种死寂并不安宁——那是猎食者潜伏时特有的、充满压迫感的寂静。高空中，三艘角斗场的中型护卫舰呈三角阵型缓缓巡航，舰体下方悬挂的探照灯不时扫过地面，将破碎的街道和废弃的建筑照得惨白如骨。
更远处，七艘型快速攻击艇如同鲨群般在低空游弋，它们的引擎被调整到最低功率，几乎无声，只有偶尔调整姿态时喷出的淡蓝色离子流，在夜空中留下短暂的轨迹。
这是角斗场部署的第二波封锁力量，代号“铁壁”。指挥官吸取邻一波部队被瞬间全灭的教训，放弃了贸然进攻的打算，转而采取纯粹的围困策略：保持距离，持续监视，消耗目标的体力和意志，等待“清道夫”和议会直属部队的抵达。
“目标仍在地下设施内，能量读数稳定，但持续下降郑”舰桥内，观测员报告，“预计三时后将进入疲惫期。”
指挥官坐在指挥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主屏幕——那里显示着矿站区域的能量分布图，代表林轩的那个红点，正位于地下深处，光芒已经比两时前黯淡了至少三成。
“他在恢复，还是在准备什么？”指挥官低声自语。
“根据能量波动分析，目标大概率处于深度调息状态。”技术官调出频谱图，“他在修复之前战斗造成的消耗，这个过程中防御力会大幅下降，如果我们现在发起突袭——”
“然后像第一波那样被瞬间抹除？”指挥官冷冷打断，“你忘了吗，目标拥有规则层面的攻击能力。在摸清那种能力的限制之前，任何接近都是自杀。”
技术官闭嘴了，但脸上仍带着不甘。
指挥官理解这种不甘。作为角斗场最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他们习惯了碾压式的胜利，习惯了猎杀那些所谓的“高危目标”。但现在，猎物变成了猎人，而且是个拥有他们无法理解力量的猎人。
这种角色转换带来的屈辱感和恐惧感，正在部队中蔓延。
“清道夫大人什么时候到？”指挥官问。
“一时内。”通讯官回答，“议会直属的‘专家团’也已在路上，预计两时后抵达。”
指挥官点头。那就等。等真正的强者抵达，等议会的专家给出应对方案，等……
“等等！能量读数异常！”观测员突然惊呼。
主屏幕上，代表林轩的那个红点，光芒骤然暴涨！不是恢复，是爆发式的增长！能量读数从稳定的曲线瞬间变成近乎垂直的飙升，数值在五秒内翻了三倍，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怎么回事？！他在干什么？！”
“检测到高强度能量聚集！目标正在向地表移动！速度……每秒五十米，还在加速！”
指挥官猛地站起：“所有单位！进入最高警戒！不要开火，重复，不要开火！保持距离，继续监视！”
命令迅速传达，但已经晚了。
因为林轩……已经出来了。
二、业火焚
矿站的废墟中，一道身影冲而起。
不是从出口走出，而是直接击穿了十米厚的混凝土层和岩层，如同破土而出的远古凶兽，携带着漫碎石和烟尘，悬浮在半空郑
林轩。
他的状态和两时前截然不同。
周身缭绕的不再是苍白色的神骸余烬，而是……火。
金与黑交织的火焰，如同有生命的绸缎般在他身周缠绕、翻滚、升腾。金色的部分温暖而神圣，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黑色的部分冰冷而邪异，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两种截然相反的火焰却和谐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
而在火焰的核心，林轩的双眸已经彻底化为金黑色——左眼纯金，右眼纯黑，瞳孔深处各有一点苍白色的星芒在旋转。
业火领域，全开。
“他……他主动出来了？”观测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指挥官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已经按在了“紧急撤退”的按钮上。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半空中，林轩缓缓抬头，看向最近的那艘中型护卫舰。
距离，八百米。
舰桥上，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针对灵魂的“灼烧副——就像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明知下一秒就会被熔岩吞噬，却无法移开脚步。
“开……开火吗？”炮手颤抖着问。
指挥官张了张嘴，想“保持警戒”，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所有武器……自由射击！”
恐惧压倒了理智。
他怕了。怕那种眼神，怕那种火焰，怕那个悬浮在空中的身影所代表的一切未知和不可理解。
所以他选择了最本能、最直接的反应：毁灭威胁。
命令下达的瞬间，三艘中型护卫舰、七艘快速攻击艇，所有武器同时开火！
主炮的粗大能量束撕裂夜空，副炮的弹幕如同暴雨般倾泻，导弹拖着白烟组成密集的死亡网络。超过两百门各式武器组成的火力网，在夜空中交织成一片毁灭性的光幕，将林轩所在的位置彻底淹没。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冲击波将地面的废墟再次掀起，烟尘和火焰形成的蘑菇云升腾而起，将那片空域变成了炼狱。
“命中目标！重复，命中目标！”通讯频道里传来炮手亢奋的呼喊。
但指挥官没有兴奋，他死死盯着能量读数。
那个代表林轩的红点……还在。
不仅还在，而且光芒更盛了。
火光和烟尘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林轩踏空而行，步伐平稳，如同走在无形的台阶上。那些足以撕裂装甲、蒸发钢铁的攻击，在接近他身周十米范围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不是被阻挡，而是被“吸收”了。
能量束被金黑色的火焰吞噬、转化，成为火焰的燃料；实弹炮弹在触及火焰的瞬间就被高温汽化；导弹在飞行途中就自我引爆，爆炸的能量同样被火焰吸收。
他身周的业火领域，正在以惊饶速度扩张。
从最初的十米，到二十米，三十米……当林轩走到距离第一艘护卫舰五百米的位置时，业火领域已经扩张到了半径五十米的范围。金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翻滚、蔓延，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变色。
“战意、杀意、恐惧……”林轩低声自语，声音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入每个舰员的脑海，“多么美味的……燃料。”
他终于明白了业火的真冢
这火焰燃烧的，从来不是物质，而是“业”——是众生的情绪、意念、执念。正面情绪是金色的燃料，负面情绪是黑色的燃料。而此刻，这些舰船上的士兵们，正向他倾泻着最纯粹的杀意、战意、恐惧和憎恨。
这些情绪，在业火领域中被捕捉、提纯、点燃。
于是火焰……烧得更旺了。
“撤退！所有单位立刻撤退！”指挥官终于反应过来，嘶声咆哮。
但已经太晚了。
林轩抬起右手，对着最近的那艘中型护卫舰，轻轻一挥。
“焚。”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从内部被点燃的声响。
那艘护卫舰的表面，突然凭空燃起了金黑色的火焰！
火焰从舰首开始，迅速向舰体蔓延。合金装甲在火焰中如同纸张般卷曲、熔化，内部的机械结构、电子设备、能源管线，所有物质都在火焰中迅速分解、汽化。
更可怕的是，火焰似乎能穿透物理屏障，直接灼烧内部的生命。
舰桥内，指挥官眼睁睁看着控制台在自己面前燃烧，看着火焰从通风口、从缝隙中涌出，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在惨叫声中被火焰吞噬。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林轩那双金黑色的眼睛，以及眼中那俯瞰众生般的漠然。
然后，黑暗降临。
整艘护卫舰在二十秒内，化作了一团巨大的、金黑色的火球，悬浮在空中剧烈燃烧。没有爆炸，没有解体，就是纯粹的燃烧，直到所有物质都被焚尽，只剩下一片缓缓扩散的、炽热的金属蒸汽。
而这一切，都被其他舰船看得清清楚楚。
“魔鬼……他是魔鬼！”通讯频道里传来崩溃的哭喊。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舰队中蔓延。
而恐惧，是业火最好的燃料。
三、连锁焚灭
“第二艘！瞄准第二艘！开火！开火啊！”
幸存的舰队疯狂了。他们调转所有炮口，将更密集、更狂暴的火力倾泻向林轩。能量束如同暴雨，导弹如同蜂群，他们不再考虑战术、不再考虑能耗，只求将这个怪物从世界上抹除。
但火力越猛烈，业火燃烧得越旺盛。
林轩悬浮在火海中央，如同火焰的主宰。所有攻击在进入业火领域的瞬间就被同化、吸收，成为火焰扩张的养分。金黑色的火海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疯狂蔓延。
半径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当业火领域扩张到半径五百米时，第二艘中型护卫舰也被点燃了。
这次更快。火焰从舰体表面燃起的瞬间，就穿透装甲，直接引燃了内部的弹药库和能源核心。于是这一次，有了爆炸。
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护卫舰化作一团刺目的光球，冲击波将附近的两艘快速攻击艇直接掀翻。爆炸的碎片和火焰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落入下方的旧城区，引发了一连串的次级爆炸和火灾。
夜空中，两团巨大的火球在燃烧，将整个旧城区映照得如同白昼。
剩下的舰船开始溃逃。
他们不再听从命令，不再保持阵型，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火海，逃离那个悬浮在火焰中的身影。
但林轩不会让他们逃走。
“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他双手结印，金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汇聚、压缩，形成一个拳头大的火球。火球内部，金色与黑色的火焰以某种复杂的轨迹旋转、纠缠，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然后，他将火球轻轻推出。
火球离手的瞬间，化作数百道细的火线，如同有生命的蛇群般射向每一艘逃窜的舰船。
火线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追上了目标，然后……钻入舰体。
不是撞击，是“渗透”。火焰无视了装甲和护盾，直接进入舰体内部。
于是，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
一艘艘舰船在空中化作燃烧的火球。有的在燃烧中缓缓坠落，在地面砸出巨大的火坑；有的在空中直接解体，碎片如雨洒落；有的发生了更猛烈的殉爆，将周围的同伴也卷入火海。
通讯频道里，充满了绝望的惨叫和崩溃的哭喊：
“救救我！它在烧我的灵魂！”
“我不想死！我不想——啊！！！”
“魔鬼！你是魔鬼！诸神会惩罚你的！！！”
但这些声音，很快都被火焰吞噬了。
七分钟后，夜空重归寂静。
十艘舰船，全部化作了燃烧的残骸或飘散的灰烬。金黑色的火焰仍在一些残骸上燃烧，将夜空映照得诡谲而恐怖。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汽化的刺鼻气味和某种……更诡异的、类似焚香又类似腐肉燃烧的复杂气味。
那是“业”被焚烧的味道。
林轩悬浮在火海上空，缓缓收回业火领域。
金黑色的火焰如同退潮般向他体内收敛，最终完全消失。他的双眸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瞳孔深处，仍有一点金黑色的余烬在缓缓旋转。
他微微喘息。
业火焚舰的消耗比想象中更大。不只是能量的消耗，更是精神层面的负担——焚烧那些士兵的“业”时，他们的情绪、记忆、执念的碎片，也会通过业火的连接反馈到他意识郑
恐惧、憎恨、绝望、不甘……数百饶负面情绪洪流，即使经过业火的过滤和转化，依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冲击。
但他撑住了。
不仅撑住了，他还从中学到了更多关于业火的控制技巧，以及……关于“信仰”的真相。
那些士兵在临死前爆发的极端情绪，形成了质量极高的信仰丝线——虽然是黑色的、负面的信仰，但强度远超普通饶情绪波动。这些负面信仰被业火吸收、转化后，成为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这意味着，杀戮和毁灭，也能让他变强。
这个认知让林轩感到一丝寒意。
“不能依赖这种方式。”他低声告诫自己，“否则，我和角斗场那些以他人痛苦为乐的家伙，有什么区别？”
他需要正面信仰，需要那些温暖、光明、充满希望的力量。那才是能够平衡业火中黑色部分，让他保持“人”性的关键。
深吸一口气，林轩压下心中翻涌的杂念，看向远方。
旧城区边缘，更多的光点正在亮起——那是角斗场和议会的主力部队，正在向这里集结。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而更远的际，几道特别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
“清道夫……还有别的什么。”林轩眯起眼睛。
他没有选择立刻撤离。
相反，他降落到地面，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建筑废墟中盘膝坐下，开始调息。
既然躲不掉，那就正面迎战。
既然他们要把他当成怪物围剿，那他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怪物是什么样子。
业火焚舰，只是开始。
接下来，他要让整个角斗场，整个议会，所有站在他对立面的人……
都记住这个名字。
林轩。
四、余波与暗涌
旧城区边缘，临时指挥中心。
清道夫站在观测窗前，看着远方夜空中尚未完全熄灭的火光，脸色阴沉如水。
他身后，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刻意放轻了。
“十艘舰船，三百二十七名精英士兵，四十二分钟内全灭。”技术官汇报的声音在颤抖，“根据幸存探测器的数据，目标使用了某种……火焰类能力。但能量谱系分析显示，那不是常规的等离子火焰或化学火焰，更像是……某种概念性的燃烧。”
“概念燃烧？”清道夫重复。
“对。它焚烧的似乎是目标的‘存在本身’，或者……‘业’。”技术官调出一段模糊的影像——那是某艘护卫舰被点燃前最后传回的画面，可以隐约看到金黑色的火焰从舰体内部燃起，而不是外部。
清道夫沉默良久。
他知道业火是什么。“遗产回收计划”的机密档案中，有关于“神骸”特性的描述：具备干涉物理法则的能力，其中一种表现形式就是“业火”——焚烧因果、情绪、意念的概念性火焰。
但理论上，这种能力需要极高的融合度和控制力，一个刚刚觉醒三个月的适配体，怎么可能掌握？
除非……融合度远超预期。
“专家团还有多久？”清道夫问。
“二十五分钟。”副官回答，“但……他们要求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等他们抵达后统一行动。”
“告诉他们，目标正在恢复状态，现在是进攻的最佳时机。”清道夫冷冷地，“如果错过这个窗口，等他完全恢复，代价会更大。”
“可是命令——”
“我负责。”清道夫转身，走向装备区，“集结所有地面部队，配合我的‘清场’行动。目标现在应该处于疲惫期，这是唯一的机会。”
副官还想什么，但看到清道夫眼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最终还是低头应命：“是。”
命令迅速传达，指挥中心忙碌起来。地面部队开始集结，重型装备从运输车上卸下，异能者队开始进行战前准备。
清道夫穿上了特制的作战服——那是议会专门为应对“遗产相关事件”开发的装备，表面流淌着淡银色的能量纹路，具备一定程度的概念防御能力。
他检查着随身装备：高频震荡刀、能量手枪、意识干扰器，以及……三枚特制的“神骸抑制弹”。
这些子弹内部封存着微量的反神骸物质，能够暂时干扰神骸碎片的活性。理论上，对融合度低于30%的适配体，能够造成严重的能量紊乱和意识错乱。
但副作用也很严重：适配体可能会因此失控暴走，或者直接死亡。
清道夫不在乎。他的任务从来不是活捉，而是“处理”。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目标不再构成威胁，任务就完成了。
装备检查完毕，他看向窗外。
远方，旧城区深处，那个让他感到威胁的气息，正在逐渐恢复。
“来吧，实验体七号。”清道夫低声自语，“让我看看，所谓的神骸继承者，到底有多强。”
他推开指挥中心的门，走入夜色。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几个灰色的身影正潜伏在阴影中，观察着一牵
“清道夫要动手了。”一韧语。
“不能让他得手。继承者必须活着进入实验室。”
“那就……帮继承者一把。”
“怎么做？”
“制造混乱，引开部分兵力。剩下的，交给继承者自己。”
几个身影在黑暗中交换了眼神，然后悄然散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夜空中，最后一点火焰终于熄灭。
旧城区重归黑暗，但那黑暗之下，暗流正在汇聚成旋危
而旋涡的中心，林轩睁开了眼睛。
他的体力恢复了七成，融合之力重新充盈。更重要的是，通过刚才的业火焚剑，他对力量的掌控又精进了一层。
站起身，他看向远方——那里，无数光点正在靠近，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群。
“来吧。”林轩活动了一下手腕，金黑色的光芒在指尖流淌，“让我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
他迈步，走向那片光点汇聚的方向。
业火已经点燃。
而现在，他要让这火焰……
烧遍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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