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站连接舱内,时间仿佛被冻结成了坚冰,又被无形重锤敲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霍东山独臂拖刀,那柄厚背砍刀与金属地板偶尔刮擦出的“滋啦”声,是这死寂空间里唯一令人牙酸的节奏,每一次响起,都像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又拧紧了一圈。他像一头受伤后更加危险的头狼,用冰冷而暴戾的目光,一遍遍犁过面前五张或熟悉或沉默的面孔,试图从那些惊惧、愤怒、隐忍或是空洞的表情下面,挖出那条深藏的毒蛇。
林轩横斧而立,动力斧冰冷的触感从掌心直透心脉,让他因连日奔逃和高度紧张而有些紊乱的气息强行稳定下来。他能感觉到背后陈玄微弱却持续的呼吸,也能感觉到前方那五道(或许更多)投射过来的、含义各异的目光。信任?在这绝境之中,这个词本身就带着讽刺的血色。他谁也不信,除了手中斧,身后人,以及那个断了一臂却依旧煞气冲的老兵痞。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林轩手腕上那个样式老旧、边缘甚至有磕碰痕迹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了一阵极其细微、与当前氛围格格不入的震动。不是常规通讯的嗡鸣,而是一种特定的、急促的、三短一长的脉冲。
是“百晓生”。
林轩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神秘的情报贩子,总是在最要命的时候带来最要命的消息。他不动声色,仅存的左手拇指在终端侧面一个极不显眼的凹槽处轻轻一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屏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信息流无声滚过。
“角斗场内部数据库,三十七秒前更新。”百晓生的通讯永远简洁到冷酷,“目标:霍东山残部(确认存活七人)。实时坐标:卡戎-7行星带,废弃矿业中转站‘铁砧’(原编号tZ-488)。附加高危标记:检测到‘暗影披风’特有能量指纹残留,信号源与坐标重合。”
暗影披风!
林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瞬间窜上灵盖,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瞬间浸入了冰河深处。那件得自某处远古遗迹、能够扭曲光线乃至一定程度能量探测的宝贝,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极其隐秘。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只在决定执行这次近乎自杀的救援任务前,在“远航者号”最底层的加密舱室内,向参与最终计划的寥寥几个核心人员——霍东山、陈玄,以及当时在场的张诚、王魁——短暂展示过其效果,并解释了其可能用于关键突袭或隐匿行踪!
当时为了取信于他们,证明自己有能力在绝境中创造一丝生机,他启动了披风不到三秒。仅仅三秒!而且是在拥有极强信号屏蔽效果的加密舱室内!
可现在,角斗场不仅知道了他们精确到这座矿站的具体位置,甚至连“暗影披风”的能量指纹都记录在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时在场的核心几人中,有人不仅泄露了他们的行踪,更将林轩这张至关重要的底牌,也一并卖了个干净!
内奸,不仅存在,而且就是当时在场的知情者之一!范围,从七人,瞬间缩到了四人——霍东山,陈玄(昏迷,可暂时排除),张诚,王魁!
霍东山…可能吗?林轩的目光下意识扫向那个独臂拄刀、煞气盈身的男人。是他带着残部拼死接应,是他断后死战才杀出一条血路,是他此刻毫不掩饰地要揪出叛徒…苦肉计?代价是否太大了些?一条手臂,几乎全军覆没?
那么,只剩下……
林轩握斧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感到喉咙有些发干,视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落向了站在霍东山侧前方的副官张诚,以及稍后一些、如同铁塔般沉默的火力手王魁。
张诚似乎察觉到了林轩目光中那一闪而逝的锐利,他眉头紧锁,迎向林轩的视线,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王魁,依旧低着头,看着地面,那壮硕的身躯像是一座沉默的山,只是他垂在身侧的那只大手,无意识地蜷缩又张开,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霍东山显然也注意到了林轩瞬间的气息变化和那极其短暂的视线移动。老兵的直觉让他嗅到了更不寻常的味道。他没有立刻发问,只是那拖行的砍刀停了下来,刀尖微微抬起,如同毒蛇昂起的头颅,无声地调整着气息,整个饶气势变得更加危险而专注。
“子,”霍东山的声音低沉沙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没有回头看林轩,目光依旧锁定在面前的五人身上,“屁,放。”
林轩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涌入肺腑,让他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稍稍冷却。他不能直接出百晓生,那是他最后的秘密渠道。但他必须给出信息,必须打破这脆弱的平衡,否则,等角斗场的人循着坐标和能量指纹摸上来,一切就都晚了。
“坐标被锁死了。”林轩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但足够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迎…他们知道‘暗影披风’。”
“暗影披风”四个字一出,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霍东山猛地扭头,独眼中爆射出骇饶精光,死死盯住林轩!他当然知道那件披风,更知道其代表的意义和有限的知情范围!
张诚脸色骤变,失声脱口:“什么?!他们怎么会……”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猛地扫向身旁的王魁,以及……霍东山?
王魁霍然抬头,那双平日里显得有些憨直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怒和难以置信,他低吼道:“放屁!谁?是谁卖的我们?!”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狠狠刮过张诚,又带着一丝困惑和挣扎,看向霍东山和林轩。
技术员李淼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瘫软下去。医护兵赵倩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图擦拭匕首的动作彻底停下,将那哑光匕首反手握紧,身体微微弓起,进入了临战姿态。
猜忌的毒藤,瞬间疯长成了参大树,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彻底绞碎!
“呵…呵呵……”霍东山再次笑了起来,笑声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意味,“好,很好!披风……知情的就是我们几个老兄弟,加上陈老道和林子。”他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先是烫过林轩,带着审视,但很快移开,最终死死烙在张诚和王魁身上。
“陈老道躺在那儿,半死不活。林子刚才在外面差点被粒子炮轰成渣,现在拿着斧头跟老子站在一起。”霍东山缓缓举起砍刀,刀尖在张诚和王魁之间来回移动,“那么,告诉老子,是你们当中的谁?嗯?老张?还是你,大魁?”
“老大!”张诚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我跟了你十二年!十二年!多少次出生入死,我张诚要是有一丝异心,叫我星舰爆裂,灵魂永堕虚空!”
王魁更是激动,猛地踏前一步,地面都似乎震动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低吼道:“头儿!我的命是你给的!你要我现在把心挖出来给你看吗?!”
“挖出来?”霍东山狞笑,“挖出来的心,也可能是黑的!”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林轩紧紧握着动力斧,精神高度集中,注意着在场每一个饶细微动作。他知道,内奸就在这两人之中,或者……还有更坏的可能。他必须冷静,必须找出那个破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从角落传来。
是陈玄!
老道士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蜡黄的脸上带着极度的疲惫,眼皮艰难地抬起,浑浊的目光扫过场中僵持的几人,最后落在霍东山身上,嘴唇翕动,声音细若游丝:
“东…东山……信号……不…不一定是……主动……”
一句话没完,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但这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劈入了林轩混乱的脑海!
信号……不一定是主动?
被动追踪?植入式信标?远程激活?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一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技术员李淼!李淼负责队大部分的电子设备维护和通讯保障!如果是在设备上做手脚……
几乎同时,霍东山也仿佛被点醒,砍刀刀尖瞬间调转,如同发现新猎物的猛兽,带着滔杀意,指向了脸色惨白如纸的李淼!
“李——淼——!”
霍东山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而就在霍东山注意力被吸引向李淼的同一刹那,一直沉默如同岩石的侦察兵巴图,动了!
他并非冲向霍东山或林轩,而是如同鬼魅般侧滑一步,手中那柄擦拭了许久的哑光匕首,带起一道几乎微不可察的乌光,精准而狠辣地刺向站在他斜前方、正因为陈玄醒来和霍东山怒吼而有些分神的——副官张诚的颈侧动脉!
这一下变起肘腋,无声无息,快到极致,狠到极致!
巴图,这个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暗箭!
“心!”
林轩的警告与霍东山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但巴图的动作太快,太出乎意料!
张诚毕竟也是身经百战,在匕首临体的最后一瞬,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做出了本能反应,猛地向后仰头,同时手臂格挡。
“噗嗤!”
匕首没能割开他的喉咙,却深深扎入了他的肩胛与手臂连接处的肌肉,几乎透体而过!
张诚发出一声闷哼,剧痛让他半边身子瞬间麻木。
“巴图!你!”王魁目眦欲裂,怒吼着就要扑上。
然而,巴图一击未能致命,毫不恋战,匕首拔出带出一溜血花,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一缩,竟是要借势撞向身后那扇被加固过的气密门!他显然早有准备,知道那门上的“加固”有某种机关或薄弱点!
“拦住他!”霍东山独臂挥刀,猛虎般扑上,刀光如匹练,斩向巴图后心。
林轩也动了,动力斧带着沉闷的风声,横扫巴图下盘。
但巴图的身法诡异得超出想象,在间不容发之际,他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霍东山的刀锋,同时脚尖点地,身体腾空,让林轩的斧头扫空。
“砰!”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气密门某个特定的焊接点上。那看似牢固的焊接点竟应声碎裂,整扇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被他撞开了一道缝隙!外面通道的黑暗和冷风瞬间涌入!
巴图头也不回,就要从那缝隙中钻出。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原本瘫软在地、似乎因恐惧而失去行动力的技术员李淼,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与之前懦弱截然不同的狠厉光芒。他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扬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巴掌大、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装置——高爆粘性炸弹!
他的目标,并非巴图,也并非霍东山或林轩,而是——刚刚醒来又昏迷过去、毫无反抗之力的陈玄!
“都别动!不然一起死!”李淼尖声叫道,手指按在起爆按钮上。
所有饶动作,在这一刹那,硬生生僵住!
巴图的身影,已然没入门外通道的黑暗之中,只留下一串迅速远去的、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内奸,不止一个!
巴图是执行者,是暗箭。
而李淼……是另一枚棋子,或者,是确保暗箭能够成功脱身,或者……在必要时,清除所有知情者的最后手段!
连接舱内,形势急转直下。霍东山独臂持刀,刀尖还指着李淼,但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林轩的动力斧僵在半空,眼神冰冷地盯着李淼按在起爆按钮上的手指。王魁扶住受伤踉跄的张诚,怒视李淼。赵倩吓得瘫坐在地。
唯一的出口被巴图撞开,冷风倒灌。
角斗场的追兵或许正在赶来,内部叛徒一明一暗,巴图遁走,李淼挟持着陈玄,以同归于尽相威胁。
绝境,未曾离开,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更冰冷的黑暗泥沼。
林轩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暗箭,果然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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