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冷硬的白色墙壁将阳光隔绝在外,只留下一片沉郁的昏暗。财达万木躺在病床上,肩膀上的伤口缠着厚厚的无菌纱布,暗红色的血迹透过纱布晕开,像一朵狰狞的花。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往日里军装笔挺、不怒自威的司令员,此刻蜷缩在病床上,眼神里只剩下惊惧与惶恐,连呼吸都带着心翼翼的颤抖。
病房门口守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身姿挺拔如松,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窗户被贴上了遮光膜,外面的监控摄像头二十四时运转,别人,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秦川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空白的讯问笔录,指尖轻轻叩击着纸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财达万木,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财达万木几乎喘不过气。
空气里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十分钟,财达万木终于扛不住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声响:“秦书记……我……”
“吧。”秦川的声音终于响起,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白无常是谁派来的,境外势力的接头人是谁,军用物资倒卖的具体渠道,还有你背后藏着的那张网,都交代清楚。现在,还能算你戴罪立功。”
财达万木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躲闪着不敢与秦川对视。他张了张嘴,却又猛地闭上,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我……我不能……”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浓的恐惧,“我了,我的家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你现在交代,是唯一能护住家饶办法。”秦川将笔录推到他面前,指尖在纸上轻轻一点,语气冷冽,“白无常开枪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你已经是一枚弃子。他们能派白无常来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包括你的家人。你以为你守口如瓶,就能换得家人平安?别自欺欺人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财达万木的心上。他的嘴唇哆嗦着,眼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白无常冰冷的眼神、子弹穿透肩膀时的剧痛、背后势力翻脸无情的狠辣,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幕都让他浑身发冷。他想起远在京城的妻子和刚上大学的女儿,她们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此刻唯一的执念。
“是……是西北亚的军火商,代号‘蝰蛇’。”财达万木终于松了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五年前,他通过赵老板牵线找到我,可以高价收购军区的淘汰物资。一开始我只是想赚点外快,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可后来……后来他胃口越来越大,逼着我倒卖现役装备。”
秦川的眼神骤然一凛,指尖叩击纸面的动作戛然而止:“现役装备?具体是什么?数量多少?”
“是一批高精度的夜视仪和加密通讯设备,还有五十套新型单兵作战服。”财达万木的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不敢抬头看秦川的眼睛,“蝰蛇这些东西是给中东的武装组织用的,出价是市场价的三倍。我鬼迷心窍,就借着后勤物资调配的名义,伪造流拨单据,把这批设备偷偷运出了军区,交给了赵老板的外贸公司,再由他们通过海运发往境外。”
“张汉民雇凶刺杀蒋兰,到底是为了什么?”秦川追问,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寒意,“别告诉我是因为旅游项目触碰到运输线,那不过是你们的幌子。”
财达万木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苦涩:“是……是为了报复你。”他顿了顿,不敢看秦川的脸色,语速飞快地坦白,“你查案查到了我们头上,断了蝰蛇的财路,也断了我和张汉民的活路。张汉民恨你入骨,却又不敢对你动手,就把主意打到了蒋兰身上——他知道蒋兰是你老婆,是你的软肋。他觉得只要杀了蒋兰,就能让你方寸大乱,无暇再追查我们倒卖军用物资的案子。”
“我一开始是反对的,”财达万木慌忙补充,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可张汉民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再加上蝰蛇在背后煽风点火,除掉蒋兰能彻底打乱你的节奏。我一时糊涂,就默许了他的计划……”
“白无常,是蝰蛇的人?”秦川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财达万木,声音冷得像冰。
财达万木点零头,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是蝰蛇的死士,手上沾过的人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我暴露之后,会成为他们的隐患,留着我迟早会把所有人都供出来。派白无常来杀我,就是为了舍车保帅,切断所有线索。秦书记,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哀求,“我愿意指证蝰蛇,指证赵老板,把我知道的一切都交代清楚,只求你们能保护我的家人……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混合着冷汗滚落下来,滴在床单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秦川静静地听着,指尖在笔录上飞快地记录着。财达万木交代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笔下勾勒出一张横跨境内外的巨大毒网——军火商、外贸掮客、军中蛀虫,环环相扣,狼狈为奸,将国家的军用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境外,换取沾满血腥的黑金。而张汉民的刺杀计划,更是将私人恩怨与黑恶势力的阴谋交织在一起,歹毒至极。
“蝰蛇的具体位置,赵老板和他的联络方式,还有你们每次交易的时间、地点、凭证,都一字不差地写下来。”秦川将笔递给他,语气冷冽,没有丝毫同情,“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最后机会,别想着耍花样。”
财达万木颤抖着接过笔,趴在床上,一笔一划地写下密密麻麻的文字。他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老周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紧急报告,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快步走到秦川身边,压低声音道:“秦书记,不好了。赵老板在看守所里‘自杀’了,用一根磨尖的牙刷柄刺进了颈动脉,当场毙命。现场只留下了一张写着‘蝰蛇’的纸条,字迹是打印的,查不到任何指纹。”
秦川的眉头猛地皱起,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赵老板的死,显然是有人在灭口。而那张写着“蝰蛇”的纸条,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财达万木听到“赵老板自杀”四个字,瞬间面如死灰。他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倒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花板,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他还是不肯放过我……蝰蛇……他就是个魔鬼……”
秦川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扯开遮光膜。刺眼的阳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病房里的每一寸角落,也照亮了秦川眼底的凝重。
赵老板的死,意味着这条线索又断了一截。但他知道,蝰蛇这条大鱼,已经浮出了水面。
这场反腐之战,早已不是简单的官场肃清,而是延伸到了境外的黑恶势力。而他要做的,就是顺着这根仅存的线,把这张笼罩在国境线上的毒网,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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