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你看到什么了？是什么……恐怖的怪物要来了吗？”韩正希紧张的声音在方岩身后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惧和茫然。她和其他人一样，顺着方岩的目光望向东南方的海交界处，却只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和平静得诡异的海岸线，根本没有什么“山”般的巨影。
方岩猛地一愣，迅速转头看向其他人。老刀眉头紧锁，空洞的眼神中也只有警惕和疑惑，显然同样什么都没看见；老金和朴嫂子搂着孩子，惊恐地张望着，却一脸迷茫；恩贞和熙媛更是紧紧抱在一起，脸上只有对未知的害怕。
只有自己能看见？！
方岩瞬间明悟——他刚才是在全力催动观气之法的状态下，才“看”到了那两个庞然巨物！那并非肉眼可见的实体，或者，它们的“实体”可能隐藏在更深层的能量层面或空间褶皱中，只有在观气视野下才能窥见其“底层信息”显现出的、如同山岳般的能量投影！
这就像之前他用观气看到能量丝线的编织结构一样，是一种对世界更深层真实的窥视。那么，在现实的物质层面，这两个“巨人”究竟以何种形态存在？是隐形？是能量体？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认知让方岩稍微松了口气，但警惕丝毫未减。看不见的敌人，有时候比看得见的更可怕。
“大家先别慌。”方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沉稳地安抚众人，“我看到的……可能不是普通的怪物。它们……有些特殊，暂时似乎没有直接冲我们来的意思。” 他选择暂时隐瞒只有自己能看见的事实，以免引起更大的恐慌，“你们先留在坑里，保持安静，加固掩体。我摸过去看看具体情况。”
“东家，我跟你去！”韩正希立刻道，脸上满是坚定。
老刀也拄着刀站起身，虽然腿伤让他行动不便，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关键时刻，他这把刀还能用。
方岩看着他们，心中快速权衡。韩正希虽然勇敢，但面对这种层次的存在，恐怕连自保都难；老刀有伤，鬼头黄刀的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而且那刀煞气太重，贸然靠近未知存在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反应。相比之下，自己身负观气之能和元气，还有老路这个虽然双见识似乎不浅的家伙，独自探查或许更灵活安全。
然而，没等他做出决定，韩正希已经握紧了柴刀（步枪早已无弹），老刀也默默调整了一下背上亡母遗体的绑带，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
“……好吧。”方岩知道拗不过他们，而且多两个帮手，万一真有变故也能周旋一下，“但你们必须听我指挥，跟在我后面，保持距离，没有我的信号，绝对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主动攻击任何东西！明白吗？”
韩正希和老刀用力点头。
方岩又看向凹坑内忧心忡忡的其他人：“老金，朴嫂子，这里交给你们了。守好这个坑，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除非我们回来或者情况危急到不得不逃，否则不要出来。”
嘱咐完毕，方岩将怀里还在瑟瑟发抖的老路往上托了托，低声道：“别装死啦，看路，帮我找一处视野好、相对隐蔽的高点。”
老路不情不愿地探出脑袋，鼻子嗅了嗅，又看了看方向，用意念道：“那边……那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面有棵歪脖子树，位置应该不错……不过哥们儿，咱真要过去啊？我总觉得心里发毛……”
“少废话，走。”方岩不再犹豫，示意韩正希和老刀跟上，三人一鹿俩猪（猪还在方岩怀里睡着）借着海边嶙峋怪石的掩护，心翼翼地朝着老路指示的方向摸去。
那是一处突出于海岸岩壁之上的然石台，上面孤零零地长着一棵被海风吹得几乎贴地、却顽强存活的怪树。位置颇高，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眺望东南方的大片海岸线，自身又因岩石遮挡而不易被远处发现。
方岩率先爬上石台，躲在怪树扭曲的树干后，屏息凝神，朝着巨人出现的方位望去。
这一次，他没有动用观气之法，而是纯粹依靠被元气强化过的肉眼视力。
距离确实极远，估计有十几公里。在灰蒙蒙的光和海面雾气中，只能隐约看到两个极其模糊的、如同火柴棍般细的黑色人影，遥遥相对地站立在空旷的海滩上。他们没有移动，也没有任何夸张的动作，就那么静静地对峙着，仿佛两尊被遗忘在时光里的古老雕塑，又像是武侠中绝顶高手决战前的沉默。
没有山岳般的压迫感，没有地动山摇的声势，只有一种跨越遥远距离传递过来的、沉重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他们……好像没在动？”韩正希也爬了上来，眯着眼睛努力张望，声道。她只能看到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黑点。
老刀沉默地站在稍后方，手按在刀柄上，警惕地环顾四周，显然他对肉眼看不到的威胁更加戒备。
方岩没有回答。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心神沉静，淡金色的元气流转，观气之法全力发动！
视野切换！
刹那间，那两个遥远处的黑点，在他“眼直轰然膨胀、清晰！
不再是模糊的人影，而是两尊顶立地、几乎要冲破云层的能量巨人！它们的形态比刚才惊鸿一瞥时更加清晰，并非穿着威武盔甲、头生双角的魔神，而是……两个身形极其雄壮、筋肉虬结、仿佛由最纯粹的力量与战意凝聚而成的……相扑力士般的巨人形象！
他们周身蒸腾着狂暴的、颜色各异却同样凝练到实质的能量气焰，一个呈现暗沉如大地的土黄色，另一个则是炽烈如熔岩的火红色。此刻，这两个巨人已然不再是静静对峙，而是进入了最原始、最激烈的角力阶段！
没有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纯粹的力量碰撞！他们巨大的手掌死死扣住对方的肩膀、腰胯，头颅低垂抵在一起，浑身的肌肉如同山峦般起伏贲张！土黄色的气焰与火红色的气焰疯狂对冲、挤压、湮灭，在两者之间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能量波纹，向四周扩散！
他们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每一寸肌肉的颤抖、每一次气息的吞吐，都蕴含着崩山裂地的恐怖力量！方岩甚至能“看”到，在他们脚下，那片区域的地脉能量都在剧烈波动，被强行抽取、扭曲！
狂风！剧烈的、远超自然的海风，以两个巨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出！远在十几公里外的方岩，都能通过观气视野“看到”那被狂暴气流卷起的沙石、海浪，甚至是一些倒霉的、被卷入能量场的海鸟和鱼类的生命灵光瞬间熄灭！
然而，诡异的是，当方岩从观气状态稍稍抽离，用肉眼和身体去感知时，却只能感觉到比平时稍大一些的海风，完全没有那种毁灭地的风暴迹象。甚至连他藏身的这棵歪脖子树的树叶，也只是轻微晃动。
现实与观气所见，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嘶……好家伙，打得挺热闹啊。” 老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偷偷用它的方式“看”到了什么，他用意念在方岩脑子里嘀咕，“这架势，这能量波动……土系的‘不动如山’金达莱，火系的‘焚野’朴烈火？这俩老家伙怎么跑这儿打起来了？还搞得这么投入……”
“你认识他们？”方岩心中一动，立刻用意念追问，同时将观气视野中看到的景象——巨饶形态、能量属性、战斗方式——简要描述给老路听。
“何止认识！这俩可是新罗……啊不，是这块地界上鼎鼎大名的武痴！活着的时候就打遍南北没遇到过对手，最后俩人成了彼此唯一的对手，从年轻打到老，从山头打到海边，听连老婆孩子都不顾了，就沉迷于互殴。” 老路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混合着忌惮、无奈和一丝……司空见惯？“后来世道乱了，魔气啊污雪啊什么的都来了，很多人都死了，变了，我以为这俩老家伙也该消停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执念……啧啧，看样子是死了都没放下，不知道是变成霖缚灵还是执念化形了，居然还在这儿打！”
它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哥们儿，如果是他俩，那咱倒不用太担心了。这俩货眼里只有彼此，只要你不主动凑到他们拳头底下，或者试图插手他们的‘神圣对决’，他们才懒得理你这种‘蚂蚁’。他们这一打起来，没个几几夜分不出胜负，而且打完了，不管输赢，都会各自离开，找个地方消化战斗所得，或者养伤，然后过段时间又凑到一起打……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武痴？地缚灵？执念化形？方岩听得暗暗咂舌。这个世界连死人或者死后的执念都能因为生前的癖好而持续“存在”并争斗吗？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的永恒？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不打扰他们，就没事？他们不会主动攻击路过的人？”方岩确认道。
“理论上……是的。” 老路有些不确定，“反正我以前在林子里撞见过一次他们打架的边缘，吓得我屁滚尿流，但他们确实没搭理我。不过……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世道变成这样，谁知道这些死了还不安生的老古董会不会有啥变化？总之，咱们最好悄悄绕开，离得越远越好。他们忘我得很，且无聊得很，会一直打到两个家伙自己满意了，或者能量消耗得差不多了，才会自行离开。”
方岩点零头，心中稍定。如果真如老路所，这两个巨人（或者武痴灵体）并非主动的威胁，那他们目前的处境就安全了不少。可以趁着他们专心互殴，悄悄从侧方远离这片区域。
他正准备从树上下去，安排众人绕路，忽然想起韩正希还在旁边。他收敛观气之法，睁开眼睛，看向身旁依旧努力眺望却一脸迷茫的韩正希，心中一动，问道：“正希，你刚才……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或者感觉到什么？”
韩正希收回目光，看向方岩，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东家。就是两个很远很的黑点，一直站着没动。风……好像比刚才大了一点？但海边风一直很大……” 她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不过……刚才有一会儿，我心里突然觉得……很闷，很沉重，好像压了块大石头，但很快又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
方岩心中了然。韩正希感觉到的“闷”和“沉重”，很可能就是那两个巨人能量对撞时，逸散出的精神威压或气场影响，即使隔着这么远，即使她看不见，敏感的人还是会有所感应。
“没事，可能……” 方岩正想安慰她一句，话还没完——
异变陡生！
“轰——！！！”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沉闷到极致的恐怖巨响，仿佛两个世界狠狠碰撞在了一起，猛然从东南方向“炸”开！
与此同时，方岩即便没有动用观气之法，也肉眼可见地看到，远处那一直静止的两个黑点，其中一个猛然向后踉跄了一下，虽然距离极远，但那动作幅度在空旷的海滩上依然显眼！紧接着，那片区域的空，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骤然翻卷、变色！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土黄与火红的浑浊气浪，如同核爆后的冲击波环，贴着海面朝着四面八方轰然扩散！所过之处，海水凹陷，沙石冲！
虽然那冲击波环扩散到他们这里时，威力已经减弱到只剩下骤然增强的狂风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硫磺与尘土混合的怪味，但其中蕴含的那种狂暴、毁灭、仿佛要撕碎一切的战意，却让石台上的三人一鹿瞬间汗毛倒竖！
那两个武痴……打斗突然升级了！而且是毫无征兆的、近乎狂暴的升级！
“我艹！什么情况？！”老路吓得差点从方岩怀里蹦出来，“这俩老家伙吃错药了？”
方岩脸色剧变，再次催动观气望去，只见那土黄与火红两个能量巨人已经彻底纠缠在一起，不再是角力，而是展开了最野蛮、最直接的搏杀！拳脚相交，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耀眼的能量闪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
为什么突然暴走？是分出了胜负的关键时刻？还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旁刚刚回答完他问题的韩正希身上。
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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