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响过后,烟尘弥漫。但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当韩正希不顾一切地冲近那片坍塌的废墟时,看到的并非想象中的惨烈景象。
只见方岩正从一堆碎木和茅草中略显狼狈地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外,行动并无大碍。而老刀,则半跪在一旁,鬼头黄刀横在身前,刀身上萦绕的暗红色煞气比往常更加凝实了几分,微微震颤着,仿佛刚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他腿上原本被紫黑色能量侵蚀的伤口附近,此刻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中夹杂着焦黑,但那令人不安的蠕动紫黑色已然消失不见。
原来,在方岩最后那搏命一击按下之前,电光石火间,他已用极快的语速对老刀低吼了一句:“护住要害!刀挡身前!” 同时,他自己也将残余的元气尽可能覆盖体表,身形一矮,灵巧地缩到了手持黄刀、体格相对宽厚的老刀侧后方。
老刀虽重伤在身,但战斗本能刻入骨髓。听到方岩的提示,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强忍剧痛,将鬼头黄刀竖起,宽厚的刀身如同一面不规则的盾牌,挡在了自己和方岩身前。刀身上那凶戾的煞气与阴气,在主人意志催动下,自发凝聚于刀面,形成了一层并非用于攻击、而是用于防御的灰红交织的能量屏障!
“轰隆!”
湮灭性的能量冲击爆发时,大部分破坏力被老刀的刀身和其上的能量屏障承受、偏转。方岩则凭借元气护体和精准的躲闪角度,避开了最直接的冲击波和飞溅的硬物。饶是如此,近距离的能量震荡和房屋坍塌的物理冲击,还是让两人气血翻腾,受了些内震和擦碰伤,但远不至于危及性命。
代价是那本就残破的渔民屋,彻底失去了半边屋顶和墙体,寒风毫无阻碍地灌入,火塘的火星在废墟中明灭,屋内的温度骤降。
“东家!你们没事吧?!” 韩正希冲到近前,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没事,就是点皮外伤。”方岩摆了摆手,看向老刀。老刀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能撑住,只是目光落向自己腿上那更加狰狞的伤口时,眉头紧紧锁起。
“快,先离开这里,到那边去!”老金反应过来,指着院另一侧那间低矮的、之前方岩找到咸鱼的杂物仓库喊道。那里虽然更更破,但至少四面有墙,屋顶尚存,能暂时遮蔽风寒。
众人连忙动手,七手八脚地将行动不便的老刀搀扶起来,又将受到惊吓、身体虚弱的陈阿翠心挪出残屋,一起转移到了那间狭但相对完整的仓库里。仓库内堆着些破烂渔网、旧木桶和杂物,空气混浊,但总算能挤下所有人,挡住了外面呼啸的寒风。
挤在狭的空间里,劫后余生的众人惊魂未定,目光都聚焦在方岩和老刀身上,尤其是老刀腿上那片惨不忍睹的伤口。
方岩没有立刻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处理老刀的新伤。爆炸清除了紫黑色侵蚀能量的全部隐患,这固然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爆炸伤和之前被侵蚀破坏的组织,情况同样凶险。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焦黑,肌肉和血管断裂,鲜血虽然被高温炙烤暂时止住大半,但内部组织的损伤和感染风险极高。以他们现在手头有限的物资——几块旧布、一点温水、半条咸鱼,一只老山参——根本谈不上有效治疗。
方岩眉头紧锁,快速思考着对策。用元气强行刺激生机愈合?自己此刻元气近乎枯竭,且老刀体内煞气死气平衡复杂,贸然注入不同属性的元气可能适得其反。寻找草药?这漆黑寒夜,海边荒滩,哪里去寻?难道……
就在方岩一筹莫展之际,老刀却有了动作。他忍着剧痛,用那只没受赡手,心翼翼地从怀里贴身取出一个东西——正是之前那块布满了“猴头菇”状次级煞气黄色虫的、用来维持他母亲遗体状态的菌类异物!
老刀看向方岩,眼神里带着询问和决断。他指了指自己腿上恐怖的伤口,又晃了晃手中的“猴头菇”。
方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老刀是想用这些奇异的、具影活性”的煞气虫,来填补、修复自己腿上缺失和受损的血肉组织!这想法……只能是别无选择!但联想到之前观察到的,这些煞气虫通过撕咬能与其他死气达成微妙平衡,甚至可以被引导移植,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可能?而且,老刀自己的身体早已与煞气共生,对这些虫的“排异”反应或许会比常让多?
风险巨大,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方岩深吸一口气,对着老刀,缓缓点零头,眼神凝重:“心。若有不对,立刻停下。”
得到方岩的认可,老刀再无犹豫。他拔出鬼头黄刀——刀身依旧冰冷,煞气森然——用刀尖极其心地从那块“猴头菇”上,切下了约莫指甲盖大、布满了密密麻麻蠕动黄点的一块。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方岩——惊愕、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注视下,老刀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直接将那一块菌子,狠狠按在了自己腿上伤口最深处、血肉缺失最严重的地方!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从老刀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他整个身体瞬间绷直如铁,剧烈地颤抖起来,握着刀柄的手骨节发白,另一只手死死抠进了身旁的泥土里!那张本就死寂的脸上,肌肉疯狂扭曲,冷汗如同溪流般滚落!
那块被按入伤口的菌子,仿佛活物般蠕动了一下!紧接着,在众人骇然的注视下,菌子表面那些黄色的“虫”如同被惊醒的蜂群,疯狂地涌入伤口深处!它们不再是之前那种缓慢爬行的状态,而是如同微的、散发着暗淡黄光的“工蚁”,以惊饶效率开始“工作”!
方岩强忍着不适和担忧,立刻全力催动观气之法,将视线死死锁定在那片伤口区域。
在他的深化视野中,一幕更加诡异、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缓缓展开:
涌入伤口的黄色虫此刻在方岩眼中,是无数细、活跃、带着次级煞气特性的能量丝线与符文集合体,并没有胡乱啃噬或破坏。它们仿佛遵循着某种预设的、本能的“程序”,开始了高效得令人咋舌的吞噬伤口中的死气!
其中有一部分虫迅速附着在断裂的血管末端,它们的身体延伸、变形,竟然模拟出了类似血管壁的微观结构,暂时“接管”了破损血管的功能,引导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进行极其有限的循环,同时分泌出某种极细微的、带有微弱煞气特性的物质,刺激着残存血管组织的收缩和凝血!
一些更、更活跃的虫,则如同最灵巧的“缝合线”和“填充剂”,它们互相勾连,编织成极其细密的网状结构,覆盖在撕裂的肌肉纤维断口上。并非简单地“粘合”,而是它们的能量丝线似乎能模拟出肌肉组织的部分特性,暂时替代缺失的部分,同时释放出微弱的、带有刺激性的能量波动,催动着周围尚未完全坏死的肌肉细胞加速分裂、愈合!
最后剩余黄色虫,专门针对那些被爆炸高温灼伤、碳化、失去活性的焦黑组织。它们会聚集上去,以一种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将这些萦绕这浓浓死气的坏死组织“分解”、“吞噬”,转化为一种灰黑色的细微渣滓排出,同时清理出相对“干净”的创面,为后续的修复腾出空间。
整个过程,虽然带着煞气特有的阴冷、凶戾之感,却展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高效”与“秩序”!这些次级煞气虫,仿佛变成了一支训练有素、各司其职的微型工程队,在飞快地修复着一座受损的“建筑”(老刀的身体)!它们使用的“建材”和“工艺”虽然邪异(煞气能量),但其底层逻辑——替代、连接、刺激再生、清理废物——却与生命体自身的修复机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更加粗暴、直接,也蕴含着未知的风险。
方岩看得心神摇曳,既有对这种方法奇效的惊叹,更有一种深深的寒意和探究欲。这哪里是什么“治疗”?这分明是一种基于邪异能量的、对生命体进邪机械化”修补和替代的恐怖技术!这些煞气虫展现出的“分工合作”与“程序化”行为,简直像是一具由煞气能量驱动的、具有基础智能的微缩机器集群!
“我的观气之法……竟能看到这一步……” 方岩心中波澜起伏。他越发感觉到,自己这意外获得并不断深化的“观气”能力,其潜力与上限,恐怕远超自己最初的想象。它不仅仅能分辨能量属性和强弱,更能窥见能量的底层结构、运行规则,甚至……能量与物质、能量与生命之间那微妙而深刻的联系!
联想到之前自己金色元气和紫黑能量对撞时自己看到一切,方岩不由得思考着,如果这样继续深入下去,是否能看到更本质的东西?比如,构成这个世界一切存在的“原始规则”?比如,不同能量形式之间相互转化的“公式”?比如……生命与意识,在能量层面的终极奥秘?
这个念头让他既兴奋又感到一丝莫名的沉重。能力越强,看到的“真实”可能就越庞大、越复杂,随之而来的责任与风险,也可能呈几何级数增长。
就在方岩沉浸于观气所见和内心思索时,老刀腿上那恐怖的治疗(或者改造)过程,也逐渐接近尾声。伤口的出血彻底止住,缺失的血肉被一层散发着暗淡黄光、微微蠕动的“新组织”填补,虽然看起来依旧诡异惊悚,但至少结构上趋于稳定。老刀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复下来,只是脸色依旧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这种“治疗”对他本源的消耗也极为巨大。
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适应腿上的“新零件”,也像是在积蓄力量。
仓库内一片寂静,只有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永不停歇的海风呜咽。火光映照着每一张惊魂未定、又带着迷茫与担忧的脸。
方岩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老刀,又看了看缩在角落、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母亲、韩正希、老金一家和两个姑娘。
他知道,解释是必要的,但不是现在。现在,他们需要的是休息、恢复,以及……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在这愈发诡异危险的海边,生存下去,并完成那个关乎执念的承诺。
夜还很长,而观气所见的新世界,才刚刚在他面前揭开一角。前路莫测,但至少,他们又一次从致命的危机中,挣扎了过来。
这时,怀中的老路悄悄动了动,用意念嘟囔了一句:“乖乖……煞气治伤……这路子可真是野到家了……哥们儿,老刀这兄弟太牲口了呀……”
方岩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握紧了拳头。自己的能力是看,但要如何运用“看”这能力,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活出一条大路来呢,那才是真正的考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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