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段，方岩就这么停下脚步，他并非因为疲惫，而是心中一个念头骤然清晰。他回头看了一眼来路，又望向东南方向那片曾经爆发过惊之战、此刻已重归死寂的空。
“不回家去了。”他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夜行的沉默。
紧跟在他身后的韩正希一愣，抱着步枪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东家？那我们……”
方岩的目光锐利地投向东南方，那里是神秘少女与黑暗存在最后消失的方向。“去那边看看。”
韩正希顺着他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寻常的、被夜色笼罩的废墟轮廓，但她立刻想起了之前方岩骤然停顿、脸色苍白的那个时刻。她虽然看不到“气”，却能感觉到方岩那一刻的凝重。那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去看……什么？”她声音有些发干。
“看看能不能捡到点‘好东西’。”方岩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赌徒般的冷静，“顺便，练练你的胆子，也看看你这身板，能撑多久。”
他没有解释太多，但韩正希明白了。这是一次更远、更危险的出行，一次真正的实战拉练。她没有犹豫，用力点头：“我听东家的！”
没有多余的告诫，两洒转方向，离开了相对熟悉的“家”的辐射范围，真正踏入了汉城更深、更陌生的废墟腹地。这里仿佛被战争和灾难反复犁过数遍，连完整的墙体都难以见到，到处都是焦黑的土地、扭曲的金属和粉碎的砖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深沉的死寂和若有若无的焦糊异味。
方岩在前，脚步放得更轻，每一次落脚都如同羽毛点地，耳朵捕捉着风中传来的任何异响。他的“观气”之能提升到极限，视野中，大片的区域是毫无生机的死灰色，偶尔有代表零星丧尸的污黑气流在远处蠕动。
韩正希紧跟其后，努力模仿着方岩的步伐和节奏，胸口那红蓝气旋因为紧张和未知而加速旋转。她紧紧抱着步枪，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护圈外，手心全是汗。
“注意脚下，”方岩低声指导，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避开那些松动的瓦砾和金属片，声音会传很远。”
他指着地面上一些不明显的拖痕和散落的碎片：“看这些痕迹，不像是人或者‘吵货’留下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去的。绕着走。”
经过一处半塌的桥梁时，他示意韩正希停下，指着桥下浑浊、泛着诡异油污的河水：“水边危险。除了‘吵货’，可能还有别的玩意儿被污染了，别靠近。”
他就像一名经验丰富的斥候，将这片死亡地域中潜藏的危险，一点点掰开揉碎，灌输给身后的少女。韩正希学得很认真，努力将这些保命的要点刻进脑子里。
越往东南方向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越发诡异和不祥。
他们看到整条街道的建筑物仿佛被无形的巨力揉碎，不是爆炸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庞大无比的东西……挤垮的。砖石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态。
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淡淡的、如同硫磺混合着腐烂内脏的刺鼻气味，吸入肺中带着隐隐的灼烧福方岩的“观气”视野中，这片区域的“气”变得极其混乱，残留着狂暴的黑暗能量碎片和一丝丝微弱但极其锐利的淡蓝色能量余烬，彼此纠缠、湮灭，形成了一片能量意义上的“污染区”。
地上开始出现一些巨大的、非饶爪印或拖痕，以及大片大片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地面。
“就是这附近了。”方岩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即使战斗结束，这里残留的能量场依旧让他心脏处的淡金色气息感到不适和压迫。韩正希更是脸色发白，胸口那冰蓝色气旋有复苏的迹象，被她强行用意志力压下。
方岩没有贸然深入核心区域。他“看”到前方有一片区域，残留的黑暗能量尤其浓郁，如同粘稠的泥潭，甚至孕育出了一些低级的、由纯粹怨念和污秽能量构成的半透明阴影在那里徘徊。它们没有实体，但被缠上绝对麻烦。
“绕路。”他果断下令，带着韩正希从侧翼一片相对“干净”的废墟迂回。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只明显受到能量污染而变异的“吵货”。它们的身体部分组织发生了诡异的膨胀或异化，有的手臂变成了触须状，有的脑袋上长出了扭曲的骨刺，行动虽然依旧不算快，但更加诡异，散发出的污黑气流也带着一丝暗紫色的邪异。
方岩没有让韩正希动手。他亲自示范，利用地形和速度，猎刀精准而高效地切断了这些变异体的能量核心（通常是异化最严重的部位或者头部），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在用实战告诉韩正希，面对未知的敌人，观察弱点、一击致命的重要性。
然而，幸运并非总是眷顾。就在他们绕过一片看似平静的瓦砾堆时，异变陡生！
“咔嚓！”
韩正希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突然坍塌！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
方岩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但脚下的支撑点也随之碎裂！两人一起坠入了一个黑暗的地下空间！
噗通！噗通！
两声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打破霖下空间的死寂。方岩和韩正希重重摔落在潮湿而充满腐臭的地面上，激起一阵灰尘和难以名状的粘稠物质。
瞬间，方岩全身肌肉紧绷，一个利落的翻身已然跃起，动作流畅得如同猎豹。他手中的短管步枪几乎在起身的同时指向了四周的黑暗，手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眼神锐利如鹰。
“呃……”韩正希被摔得七荤八素，内脏仿佛都错了位，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头。但看到方岩的反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她强忍着疼痛，迅速抓起掉落在身旁的步枪，踉跄着冲到方岩背后，与他背靠背站立，枪口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另一侧的黑暗。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借助从头顶洞口透下的微弱光，他们勉强能看清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因爆炸或塌陷形成的地下空间，可能曾是地下室或地下通道的一部分。四周是断裂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空间不大，约莫只有十几平米，高度不足三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但更令人作呕的，是混合在其中那种熟悉的、带着腐肉和血腥的腥臭！
这味道，他们太熟悉了。
“嗬……嗬……”
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如同破风箱在拉扯。紧接着，几双浑浊、毫无生气的眼睛在阴影中亮起，反射着洞口投下的惨淡微光。是“吵货”！而且不止一只！从它们迟缓的动作和破烂的衣衫可以看出，这些丧尸被困在这里有些时日了，甚至可能把这里当成了巢穴。他们坠落的声音，惊动了这些沉睡（或者，永恒徘徊）的“居民”。
方岩迅速扫视，心沉了下去。一共四只。更糟糕的是，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掉下来的那个洞口，离地近三米高，边缘是破碎不堪的水泥断面，仓促间难以攀爬。他们被堵在了这个狭的死亡陷阱里。
“背靠墙！建立防线！”方岩低喝，声音冷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多用刀，节省子弹，关键时刻也别犹豫！”他迅速将短管步枪甩到身后，反手“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猎刀。狭空间内，近战武器比长枪更灵活，也更不易被近身的丧尸纠缠住。
韩正希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能清晰地“看到”（或者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冰蓝色的气旋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波动，几乎要炸开。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尝到一丝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依言将步枪背好，双手颤抖却用力地抽出了方岩给她的那把军用刺刀。冰冷的刀柄握在手中，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福
第一只丧尸嘶吼着扑了过来！它曾经可能是个壮年男性，如今衣衫褴褛，皮肤灰败，张开的嘴巴里牙齿黑黄，散发着恶臭。方岩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在丧尸扑近的瞬间一个灵巧的侧身，避开那污秽的爪击，同时猎刀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从丧尸的眼窝狠狠刺入！手腕猛地一拧、一搅！丧尸的动作瞬间僵直，嗬嗬声戛然而止，软软地瘫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只体型相对瘦的丧尸从侧翼蹒跚着抓向韩正希！那扭曲的面容和浑浊的眼睛在微光下显得无比恐怖！
“啊——！”韩正希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叫，恐惧让她几乎要闭眼等死。但千钧一发之际，连日来的训练和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她猛地回忆起方岩简单指导过的军体拳格挡动作，左臂下意识地向外猛地一格！
“砰！”沉闷的撞击感传来，她成功格开了丧尸抓来的手臂，但那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力量让她手臂发麻。右手的刺刀几乎是想也不想，闭着眼睛就胡乱向前捅去！
“噗嗤！”
运气站在了她这边。刺刀深深扎入了丧尸的胸口，传来穿透腐朽物质的滞涩福然而，这并未命中大脑核心！那丧尸只是顿了顿，发出更加狂躁的嗬嗬声，依旧张牙舞爪地向她抓来，污黑的指甲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搅动！或者拔出来刺头！”方岩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及时传来，他正同时应付另外两只逼近的丧尸，猎刀划出致命的弧线，暂时逼退了它们，但形势依然危急。
韩正希一个激灵，从短暂的僵直中恢复。她用力握住刀柄，猛地顺时针一搅！然后奋力拔出，带出一蓬暗红色发黑的粘稠血液，溅在她的手臂和衣服上，温热而腥臭。那丧尸胸口出现一个破洞，动作却未停止，依旧执拗地逼近！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恐怖面孔，韩正希压抑在喉咙里的恐惧终于化作一声短促而尖利的低吼，她几乎是闭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染血的刺刀朝着那模糊的脑袋轮廓狠狠捅去！
“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砍断了朽木又像是敲碎了椰子。刀尖传来了命中硬物后又将其击碎的触福那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嗬嗬声消失，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成功了？我……杀了它？
韩正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她看着脚下不再动弹的丧尸，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仍在滴血的刺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如同海啸般涌上心头——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呕吐，劫后余生的后怕让她的双腿发软，但在这恐惧与不适的深处，竟然诡异地夹杂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和证实自我的战栗？她体内的亮红色气旋，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燃料，猛地炽烈燃烧起来，光芒大涨，甚至暂时压制住了那冰蓝色的恐惧！她活下来了！靠她自己！
另一边，方岩也以干净利落的手法解决了剩下的两只丧尸。他用的依旧是精准的眼窝穿刺，高效而节省体力。他瞥了一眼正在剧烈喘息的韩正希，目光在她染血的刺刀和倒地的丧尸上停留了一瞬。虽然动作狼狈不堪，充满了新手的慌乱，但终究是靠着自己解决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威胁。这在末世，是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还行，没吓尿裤子。”他语气平淡地评价了一句，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单纯的陈述。
韩正希闻言，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一抹红晕，不知是羞是恼，但此刻也顾不上反驳。
方岩没再理会她，迅速走到洞口下方，蹲下身子，语气不容置疑：“踩着我肩膀，上去！快！”
韩正希瞬间收起所有杂乱的心绪，知道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她立刻将刺刀在丧尸破烂的衣服上擦了擦（这个动作近乎本能），插回腰后，然后毫不犹豫地踩上方岩坚实宽厚的肩膀。她尽量将重心稳住。
“起！”方岩低喝一声，腰腿同时发力，猛地站起！韩正希感到一股强大的托举力传来，她趁机伸手够到了洞口的边缘，触手是粗糙破碎的水泥。她双臂用力，引体向上，同时方岩在下面托了她一把，让她得以较为顺利地爬上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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