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推开片场的门时，耳机里正放着《告白气球·仅你可见》。她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心跳有些快。昨晚她没睡好，因为太兴奋了。江俞白发了两首歌给她，一首是他自己写的，另一首是翻唱。他很少为别人唱歌，更别录下来了。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亮。
她走进拍摄区，灯光组正在调试灯具，反光板在地面来回移动。导演坐在监视器后喝咖啡，眉头微皱，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镜头。沈照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陆沉舟。他穿着浅灰色高领毛衣，袖口随意卷起一截，露出一块银色表盘的手表。他低头看着剧本，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安静得像一幅画。
化妆师跑过来问：“照姐，要补粉吗？”
“不用，我状态很好。”她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像平时的自己。从前她总自己累、眼神空、怕近景镜头。但现在不一样了。江俞白为她唱歌，陆沉舟一句句教她演戏。这两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也值得被记住。
导演抬头：“准备吧，这场是重点戏，情绪要到位，别拖太久。”
沈照点点头，走到指定位置。这场戏是女主发现失踪三年的恋人突然归来，却不再认她。她要演出从期待到怀疑，再到心碎的过程。台词不多，全靠眼神和呼吸传递情绪。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杂念驱散。脑海里浮现出昨晚江俞白回的那个“嗯”，还有她撤回又重新发送的“晚安”。那种等待回应却迟迟不来的滋味，让她的喉咙微微发紧。
“开始！”
风拂乱了她的发丝，一缕贴在唇边。镜头缓缓推近。她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嘴唇轻动，想喊却又不敢。一秒，两秒，三秒——
眼泪忽然涌上眼眶。不是演的，是真的难过。她想起昨晚发完“晚安”后，江俞白过了许久才回一个表情包——一只戴墨镜的猫，懒洋洋地挥手。她盯着看了十分钟，最后关掉手机，睁着眼躺到凌晨两点。
正是这种感觉，让她瞬间明白了角色的心情。
她往前迈一步，声音微颤：“是你吗？”
对面没有回应。
她再上前一步，手抬起又停下，指尖轻轻发抖：“为什么不话……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声音开始颤抖，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咬住下唇，肩膀微微轻颤，胸口仿佛压着什么，喘不过气来。她记得陆沉舟昨过：“别急着哭，难过要藏住，观众要看的是你强忍的样子。”
直到最后一句台词——
“如果你现在转身走了，我就真的……不再等了。”
话音落下，泪水终于滑落，一串串滚下面颊。她没有擦拭，任由泪痕蜿蜒而下，滴落在衣襟上。那一刻，她忘了摄像机，忘疗光，忘了自己是谁。她只是那个等了太久，终于决定放手的女人。
全场寂静。
导演含着一口咖啡没咽下，盯着监视器看了几秒，放下杯子，轻声道：“过。”
没人鼓掌，所有人都怔住了。连收音员都摘下耳机，呆呆地看着画面。
然后陆沉舟先动了。他放下剧本，走上前拍了两下手。掌声清脆，在片场格外清晰。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鼓掌。有韧声“厉害”，有人悄悄抹眼角。
沈照仍站在原地，胸口起伏，耳中嗡鸣。她摘下耳机，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听背景音乐，完全是凭着感觉完成的表演。那些旋律早已融入她的血液。
陆沉舟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赞许：“你很有灵气。一点就通，情感真挚，爆发力足，很难得，是个好苗子。”
他这话时没有笑，但眼神温和。眉宇舒展，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看一件珍贵的作品。
沈照脸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都是您教得好。我之前一直卡，连台词都不利索……”
“卡很正常。”他打断她，语气温和，“但你能控制情绪，明你懂戏。很多人哭就是喊叫，你不是。你是让人心疼。”
旁边有人笑了。
灯光助理凑近摄像师低语：“陆老师今话好多啊。”
摄像师低声回应：“是啊，平时采访十个问题答三个字。上次记者问他‘对年轻演员有什么建议’，他只回了个‘少话’。”
“我看他是真欣赏。”
两人相视一笑。
场务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画面中陆沉舟微微低头，沈照仰头看他，两人靠得很近。光线自上而下洒落，将他们笼罩在一圈光晕里，宛如电影海报。
另一边，化妆师也在偷拍。她截图发进姐妹群，配文：“救命，这俩站一起像偶像剧封面。”
群里立刻弹出回复：【缺bGm】【建议直接播】【别让江俞白粉丝看见】。
沈照不知道这些。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心跳仍未平复。喉咙干涩，像刚哭过一场。她望着陆沉舟的背影，觉得他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漠。他话少，但每句都切中要害；他不笑，可眼神早已替他尽千言万语。
“谢谢陆老师。”她认真地，“您这么，我很开心。”
陆沉舟看着她，忽然嘴角微扬：“不用谢我。你是真的进步了。昨我‘别急着表达难过’，你今做到了。”
“我记得！”她眼睛亮了起来，“您难过不是喊出来的，是要藏住的。我回去想了好久，还对着镜子练表情。”
“所以你看，”他语气轻松了些，“你适合当演员。不只是漂亮，还有脑子。”
这话若出自他人之口，或许会显得轻佻。但从陆沉舟嘴里出，却像前辈对后辈的肯定，真诚得让人想鞠躬致谢。她低头，马尾轻轻晃动，嘴角忍不住上扬。
“我要多谢您才对。”她，“下次还能请您多指点吗？”
“随时。”他点头，“只要你愿意学。”
这时导演喊道：“下一组准备！沈照，休息十分钟再来。”
她应了一声，转身去拿外套。刚走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哎哟，这互动可以剪个花絮了吧？”
“肯定爆。”
“人家有男朋友，别乱磕。”
“男朋友又不会看直播。”
沈照装作没听见，低头翻包找纸巾。其实她在听。她知道大家在什么，但她不在乎。江俞白知道她在这拍戏，知道她和谁对戏。他要是真在意，早就来了。可他知道她热爱这份工作，想变得更好。所以他不什么，只是安静听着她讲剧组的事，偶尔问一句：“陆老师严格吗？”
想到这儿，她嘴角又翘了起来。她不是为谁心动，而是为自己高兴——原来我也能被这样认真对待。
陆沉舟回到休息区，助理递来保温杯。他喝了一口茶，目光扫过片场，停在沈照身上。她正低头系鞋带，发丝滑向一侧，露出一截脖颈，肌肤白皙。风吹过，发梢轻轻摇曳。
他收回视线，翻开剧本，在空白页写下几个字：
“眼神干净，情绪不杂。可塑性强。”
合上本子时，他轻声了句：“是个好苗子。”
没人听见。
十分钟后，沈照重新站定。这一场是室内戏，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她坐下时，看见陆沉舟已完全入戏。他靠在沙发背上，眼神冷淡，俨然是剧中那个疏离的男人。他一句话不，却让人感到遥远的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进入状态。
“开始！”
她第一句得沉稳：“你这次回来，是工作，还是……别的原因？”
陆沉舟抬眼，淡淡道：“工作。”
她点点头，手指绕着杯子转了一圈：“那待多久？”
“不确定。”
她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跟以前一样，永远不准话。”
两人对戏流畅，节奏自然。导演在监视器后挺直了腰，露出笑容。这条他原本以为要拍几次，没想到一次就过了。
收工铃响时，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斜照进来，将片场染成一片暖色。陆沉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路过沈照身边时停下。
“明见。”他。
“明见！”她笑着挥手，声音清亮。
他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弯腰捡剧本，长发垂落，遮住脸庞，只露出鼻尖和抿着的唇。他驻足两秒，随即转身离去。
场务立刻把视频发进群：【陆老师最后那个回眸，我死了】
【这不是看同事，是看喜欢的人】
【建议改名蕉逆光·恋曲》】
沈照坐到镜子前卸妆。灯光柔和，镜中的女孩眼尾仍泛着红，像刚哭过。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是江俞白的消息：
“戏拍完了？”
她立刻打字：“刚杀青一场！今超常发挥！我都快封神了！！！”
发出去后，她盯着屏幕等回复。
几秒后，“已读”出现了。
她把手机扣在桌上，哼起《告白气球》的调子。眼睛亮亮的，像藏着星星。她拿起卸妆棉，轻轻擦过眼角。
一滴未干的泪痕，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一颗不肯落下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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