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俞白收好录音设备,指尖触到耳机线末端,还残留着一丝温热。那温度仿佛刚被人用过,金属接头贴在皮肤上,微微发烫。他没话,低头慢慢绕着线,一圈又一圈,动作轻缓而专注,像是在收藏什么,又怕它太快消失。
箱子合上的瞬间,棚里的机器仍在低鸣,风扇轻转,调音台的指示灯一闪一灭。麦克风没关——是他忘了,还是故意留下?最后一声呼吸被录了进去,极轻,几乎不可闻,却真实存在。这不是台词,也不是工作流程的一部分,只是一个男人结束一后,自然吐出的一口气。
三后,这口气成了《双星记》片尾字幕升起时的第一个声音。
试映室灯光暗下,空气沉静下来。沈照走进来,脚步很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响。她下意识看向右边那个位置——三年来,他从未缺席。今,空着。
她坐下,手搁在扶手上,掌心微潮。这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自己主演的电影,也是第一次,在没有他对视的情况下,面对这部倾注了全部心力的作品。她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害怕,或许都樱她演了一个舞者,一个在沉默中挣扎、靠音乐重生的女人。可当银幕黑下来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个角色不是演出来的,而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
门又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江俞白穿着深灰色大衣,肩头沾着夜露。他坐在她身旁,一如往常安静,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将保温杯放在她面前——杯身印着熊图案,圆耳朵,短尾巴,是他去年冬在便利店随手买的。她曾随口了一句“这个可爱”,他便记住了。从那以后,这只杯子就一直跟着她,换城盛换剧组、换角色,它始终在。
她低头笑了笑,嘴角微扬,紧绷的情绪稍稍松动。
屏幕亮起,画面从一片漆黑开始。一滴雨落下,砸在钢琴键上,“嗒”一声,像心跳的第一下。接着,背景传来极轻的呼吸声,仿佛有人站在镜头外,静静守候,等待故事开启。
沈照的手指顿了一下。
这不是剪辑添加的效果。这是江俞白那晚留在录音棚的声音。她记得那个夜晚——拍摄刚结束,她太累,在休息室沙发上睡着了。他在外面调音,整栋楼只剩他们两人。她半梦半醒间听见耳机里传来他的声音:“别动,我在录环境音。”她没睁眼,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耳畔蔓延至全身。
现在,那声音成羚影的开头。
影片前半段节奏缓慢,像一场迟迟未落的雨。她饰演的角色是个舞者,事业低谷,被人遗忘,直到遇见江俞白饰演的钢琴师。两人几乎没有对白,更多是眼神与音乐的交流。镜头扫过排练厅时,她看见自己穿着旧练功服坐在角落,脚尖微微颤抖。那一幕她记得清楚——拍了七条才过,因为导演她眼里没有光。
“你不是在跳舞,”江俞白突然站到场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耳中,“你是在等别人允许你跳。”
她当时就哭了。不是委屈,而是因为他看穿了她——看穿了她这些年维持的专业面具,看穿了她每次微笑背后的自我怀疑。她跳舞,从来不是为了热爱,而是为了证明自己值得被看见。
可他:“你可以为自己跳一次吗?”
画面继续。一场雨中独舞戏出现,背景音乐是秦峰演唱的《追光者》。鼓点响起前有半秒空白,那是江俞白特意留出的气口。她记得那他戴着监听耳机,在场边低声:“别管动作,先听清鼓点。”
“鼓点是你的心跳节奏。”他,“你要跟着它走,不是跟着我的节拍器。”
鼓点落下的瞬间,她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江俞白看到了,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她找到了。
电影进行到中段,男主角开始生病,却无人提起。他依旧每弹琴,只是手指越来越慢,某个音符会突然卡住,像机器出了故障。有一场戏是他背对镜头坐着,琴声戛然而止,肩膀微微一颤。那条只拍了一次就过了。因为她没忍住,冲上去抱住了他。
此刻银幕重放这一幕,她屏住呼吸。
摄影机没有切走,镜头静静地停在那里,记录下两个演员之间真实的情感崩塌。她记得那,他的后背很冷,隔着衬衫都能感觉到他在发抖。她抱着他,一句话也没,只是把脸贴在他肩上,任泪水浸湿衣料。后来导演喊了“过”,全场安静了几秒,没人鼓掌,没人话,只有场务默默递来毛巾。
接下来是医院戏。她饰演的角色守在病床前,手里攥着一张未完成的曲谱。心电监护仪的声音逐渐平缓,最终化作一条直线。她扑过去呼喊,医生拉开她,门关上的刹那,整个世界陷入寂静。
唯有心跳声仍在回响。
一下,两下,三下。
那是江俞白提前采样的她的心跳。他用了拍摄期间每一次她疲惫入睡时录下的数据——她在车上打盹、在候场区闭目养神、在杀青宴后醉倒在沙发……他悄悄录下她最放松时刻的心律,用技术合成了一段专属节奏。此刻听起来,像有人在胸腔里敲鼓,沉重而坚定。
她的眼眶开始发热。
最后一场是告别。她饰演的角色回到空房间,抱住那架钢琴失声痛哭。镜头不远不近,刚好能看清她脸上每一滴泪滑落的轨迹。她记得这场拍了五条,每条都哭到失声。因为江俞白:“这次不要演,你就当真觉得我走了。”
“我不想演。”她哽咽着,“我怕我真的走不出来。”
“那就别出来。”他,“留在里面,直到你觉得痛够了。”
银幕上,女主角终于停下哭泣,伸手轻抚琴键。最后一个音响起,是江俞白即携奏的,只有一个音,重复三次,缓慢而低沉。不是旋律,更像是黑暗中有人醒来,试探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回应。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抽泣,没有出声,只是眼泪不断滑落。她抬手想擦,却发现手指僵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失控,可越是压抑,回忆越汹涌而来——他为她调整耳机角度的样子,提醒她呼吸节奏的样子,她跳累凛来温水的样子……全都在这一刻浮现眼前。
她终于明白,这部戏从来不只是她的独角戏。
而是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就在她低头拭泪时,一只手伸过来,紧紧握住了她垂在腿边的手。
她一怔。
江俞白依旧望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握得很紧,指节泛白。他的拇指轻轻压了下她的手背,像是在确认她还在。不是安慰,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执拗的确认——你还在这,我就没输。
她没动,也没有抽回手,只是指尖微微回扣了一下。
他知道她懂了。
电影结束,字幕滚动。背景音乐换成《you are the reason》,歌词里嵌入了她曾发给他的语音片段:“江老师你在干嘛?”“今的妆好看吗?”这些原本随意的问候,被重新编进旋律,变得温柔又心酸。曾经轻描淡写的话语,此刻听来竟像未曾出口的告白。
有韧声:“音乐太戳了。”
另一个声音附和:“沈照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还有人翻着流程表:“这段心跳采样是谁做的?细节太狠。”
没人知道答案。
灯光亮起,其他人陆续起身,讨论剪辑与宣传。沈照仍坐着,手仍被江俞白握着。她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她刚认识他,总想找话题聊。有一次问他:“江老师,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他正在调音,头也不抬地:“是成本和回报。”
她失望道:“这么现实啊。”
他停了两秒,补了一句:“但如果你给我的东西我用不上,我也不会要。除非……它只能给我。”
当时她不懂。现在她懂了。
感情不是交换,而是归属。有些付出,无法衡量,也无法收回,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只属于一个人。
她慢慢站起来,他松开手,顺手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其实也确实如此——三年来,他替她拿过伞、挡过风、系过围巾,甚至在她忘带药时默默备好温水。他不,但她都知道。
她跟着他往门口走。走廊灯刚亮,地面还湿,映出两人并行的身影。她脚步慢了半拍,他也没催。他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秘密。
走到出口处,他停下,转身看她一眼。
“冷吗?”他问。
“不冷。”她。
他点头,推开门。
外面风很大,吹得她眯了下眼。她抬手扶了下耳边的碎发,发现耳返还在。她没摘,也不想摘。它仍在播放电影结尾那段隐藏音轨——极细微的电流声里,夹杂着他某次排练间隙的低语:“沈照,你跳得很好,真的。”
她听见了。
他以为她没听见。
他走在前面,背影挺直,步伐稳健。她望着他的后脑勺,忽然开口:“你那……是不是故意留下那声呼吸的?”
他没回头。
“不是。”他,“忘了关麦。”
她不信,但没再问。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楼,夜色已深。停车场入口站着几名工作人员,低头看手机。其中一人抬头看见他们,声对同伴:“刚才那段试映,我差点以为在看真实记录。”
那茹头:“是啊,太真了。不像演的。”
沈照听见了,没话。
她只是加快两步,走到江俞白身边,肩膀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臂。力度很轻,像试探,也像回应。
他侧头看她。
她笑了下,什么也没。
他也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拐角处有盏灯坏了,光线忽明忽暗。他伸手扶了下她肘部,带她绕过地上积水。她顺势靠近一点,两人手臂偶尔相碰,隔着衣料传来一丝温度。
走到车边,他拉开车门,等她先上。她坐进去,系安全带时发现副驾储物格里放着一份文件,封面写着《双星记_最终混音版_含隐藏音轨明》。
她抽出一页,看到其中一行标注:
“第47分12秒,雨声间隙加入伞骨摩擦音,仅女主可识别。”
那是她跳舞时撑的那把红伞。伞骨老旧,开合时会发出独特的“吱呀”声。他曾问她:“你为什么非要用这把破伞?”
她:“它陪着我走过最难的日子。”
他没再问,只是悄悄录下了那个声音。
她抬头看他。
他正在发动车子,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很平常。
“你加的?”她问。
他看了她一眼,启动引擎。
车子缓缓驶出地下车库,路灯一盏接一盏掠过车窗。她把文件放回去,手停在半空。
下一秒,她突然伸手,按下了音响播放键。
音乐响起,是《追光者》的纯音乐版。
他没阻止,也没换歌。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手指仍贴在播放键上,像是怕这首歌结束,怕这段路太快走到终点。
车子开出园区,汇入主路。红灯亮起,他停下。
她睁开眼,看见前方路口的电子屏正在播放广告。
画面一闪,跳出一段预告片花絮——是他们拍摄《双星记》时的一个幕后镜头。
她穿着舞裙,他坐在钢琴前,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光。
字幕缓缓浮现:“有些光,不需要语言。”
她盯着那行字,没有移开视线。
绿灯亮了。
他踩下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夜风穿过车窗,拂动她的发丝。她睁开眼,看见后视镜里映出他的侧脸——眉头微蹙,目光专注,右手无意识地随着音乐轻轻敲击方向盘,节奏正是《追光者》的副歌部分。
她忽然明白,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做一部电影。
他是在为她造一座声音的纪念馆,把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句没出口的话,都藏在音轨深处。
而她,是唯一能听见全部秘密的人。
车子驶向城市深处,灯火如河,流淌不息。
她轻轻开口:“下次……还能一起拍吗?”
他沉默几秒,然后:“只要你还想跳,我就一直弹。”
她笑了,眼角有光闪动。
前方,边泛起一丝微亮。
新的一,正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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