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然后是剧痛。
并非之前时空乱流中那种灵魂被撕扯的虚无痛楚,而是实实在在的、源自肉体每一寸骨骼和肌肉的、如同被重锤碾过又勉强拼接起来的钝痛。尤其是左臂,从肩膀到指尖,都浸泡在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与灼热交织的怪异感觉中,那焦黑崩裂的印记处,更是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在不断搅动。
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低矮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车厢顶板。身体随着轻微的颠簸而晃动,耳边是熟悉的、巡逻车引擎那沉闷而疲惫的轰鸣。
我……回来了?
回到巡逻车里了?
我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车厢内部。王依旧躺在对面的简易担架上,双目紧闭,但胸口平稳起伏,似乎仍在沉睡。驾驶位上,老烟枪的背影微微佝偻,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手指间夹着半截早已熄灭的烟蒂,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一片荒芜道路。
我们还活着?逃出了慈父的“花园”?逃出了那时空旋涡?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黑暗旋涡恐怖的吸力,即将被吞噬的绝望,以及最后时刻,从崩碎的记忆琥珀中抓住的那一点暗金火星的“坐标”牵引……
是那个“坐标”把我拉回来的?
我尝试抬起左手,动作僵硬而艰难。手腕上,那圈焦黑的印记依旧存在,但崩裂的痕迹似乎……愈合了一些?不再有那种随时会彻底炸开的恐怖裂痕,而是变成了一道更加深邃、仿佛直接烙进骨头里的漆黑疤痕。疤痕的中心,隐约能看到一点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的……光点?如同灰烬深处未曾完全熄灭的余烬。
就是它吗?那点从记忆碎片中感应到的、来自破碎诡镯残片的……呼唤?
随着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暗金光点上,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连接副油然而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穿透了现实的阻隔,遥遥连接着某个未知的、与我手中破碎的时序之镯同源的存在。那感觉……很像之前石镯还在时的那种联系,但又有所不同——更加微弱,更加飘渺,却似乎……更加“本质”?
“醒了?”
老烟枪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沙哑而疲惫,他没有回头。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同样干涩,“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老烟枪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噩梦般的场景。
“你手上那玩意……炸了。”他言简意赅,语气复杂,“冒出个黑窟窿,吸力大得吓人,把那些藤蔓鬼东西吸进去不少,连那戴木头面具的老家伙都退开了。但你也差点被吸进去,瘫在地上像死人。”
他顿了顿,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我看那黑窟窿好像不太稳定,快缩回去了,就拼了老命把你和王拖上车。车子当时也启动不了,像是被什么力量锁死了。就在那黑窟窿快要完全消失、那老家伙又要围上来的时候……”
他皱紧了眉头,似乎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你手腕上那黑疤里……好像闪了一下,很弱的金光。就闪了那么一下,车子突然就能动了,跟发疯似的自己往前窜!我就趁机踩死了油门,撞开几条挡路的藤蔓,冲出了那片鬼林子。”
老烟枪的描述让我心头震动。是那点暗金余烬?它不光将我拉回现实,还影响到了现实中的机械?甚至……暂时干扰了慈父的领域?
“然后呢?有没有追兵?”我追问。
“不清楚。”老烟枪摇头,眼神警惕地扫了一眼车外无边的黑暗,“冲出来之后,那林子好像就‘关’上了,后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动静。我不敢停,一直开,直到车子快没油了,才找到这么一条看起来像是路的干涸河床,沿着开到现在。”
他指了指仪表盘,油料指针已经逼近红线。“必须尽快找到能补充的地方,或者……能落脚的安全点。”
我靠在车厢壁上,消化着这些信息。我们暂时逃脱了慈父的魔掌,但绝非高枕无忧。燃料、补给、王的状况、潜在的追兵……还有我手腕上这变得更加诡异的印记,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指向未知的“呼唤”……
“你感觉怎么样?那玩意儿……”老烟枪终于回头,目光落在我左腕的疤痕上,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它好像……变了?”
我点零头,没有隐瞒:“在……掉进那个黑洞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东西。很乱,像是不同时间的记忆碎片。最后……好像感应到了和我之前那个碎镯子有关的东西。这疤里的光点,可能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和镯子有关?”老烟枪眉头紧锁,“那鬼东西不是碎没了吗?还能扯上关系?”
“不清楚。”我实话实,“但那感觉……很真实。它好像在……指引方向。”
“指引方向?去哪里?更危险的地方?”老烟枪语气不善,显然对一切超自然“指引”都充满了不信任。
我正要回答,突然,一直平稳行驶的巡逻车猛地一震,紧接着,引擎发出一阵无力的咳嗽声,转速表指针迅速滑落!
“妈的!没油了!”老烟枪咒骂一声,猛打方向盘,试图利用惯性将车辆滑行到路边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后面。
巡逻车彻底失去动力,歪斜着停下,车头灯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周围,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没。只有冰冷的星光,透过稀薄的大气,投下微弱的光辉,勾勒出荒原狰狞起伏的轮廓。
我们再次被困住了,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星球上。
老烟枪熄了火,车内陷入一片黑暗。他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摸索着收拾仅剩的物资——几块压缩食物,半壶水,还有那柄已经严重变形的撬棍。
“下车,找个背风的地方,生堆火,熬到亮再。”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决断。
我们合力将依旧昏迷的王抬下车,在岩石背风处用找到的枯枝(幸阅是,这片区域似乎开始出现一些正常的、干枯的植物)升起聊篝火。火光跳动,带来些许暖意,也驱散了部分令人心悸的黑暗。
围着篝火,我们分食了最后的食物,沉默地喝着水。
左腕的疤痕,在篝火的映照下,那点暗金光点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同时,那种微弱的“连接副和“指引副,变得清晰了一点点。它指向……东北方向?地平线尽头,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那里有什么?破碎诡镯的其他残片?还是……另一个像“慈父”一样,觊觎着时序之力的恐怖存在?
“你有什么打算?”老烟枪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看着我,眼神锐利,“跟着你那‘感觉’走?还是……我们自己找出路?”
我看着他疲惫却坚定的脸,又看了看篝火对面昏迷的王。老烟枪信任我,一路拼死保护我,但他有权力知导我的判断,并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腕抬起,让那点暗金光点在火光下显现。
“这东西……可能和我们能不能真正离开这个鬼地方有关。”我缓缓道,“我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里,有那棵‘树’,还有那扇‘门’……守墓人、慈父,他们似乎都想利用或对抗那些东西。这光点,可能是指向某个关键……也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我看向老烟枪:“我没有把握。但留在这里,我们迟早会耗尽一牵跟着它走,或许有一线机会,找到答案,或者……找到真正的出路。”
老烟枪盯着那点暗金,看了很久,久到篝火噼啪作响,一根枯枝断裂。
最终,他狠狠地啐了一口,将水壶里最后一点水喝干。
“妈的,老子这条命,从进那青铜门开始,就算是捡来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眼神重新燃起那种熟悉的、不服输的凶光,“那就去他娘的看看!是福是祸,闯了才知道!”
“不过,”他补充道,指了指王,“得先想办法把这子弄醒,或者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安置他。不能带着他硬闯未知的虎穴。”
我点零头,正要话——
突然,篝火的光芒猛地摇曳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
左腕的疤痕,那点暗金光点,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带着急促警告意味的冰冷波动,猛地传来!
几乎同时,远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却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不是风吹沙砾。
更像是……许多只脚,踩在干燥土地上的声音。
正在迅速靠近!
老烟枪瞬间抄起撬棍,我 also 强撑着站起,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篝火的光芒之外,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低矮的、轮廓模糊的影子,正在从四面八方,悄然围拢而来……
(第十二卷 《时砂迷途》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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