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殇眼皮都没抬,直接在心里把系统的提示音掐了。
这破系统,总能精准地在最烦的时候跳出来,用最膈应饶方式发布最操蛋的任务。
还“非战斗减员率低于5%”?她现在只想自己的“厌世情绪存活率”能高于5%。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精灵游侠传来讯号——手势配合着微弱的自然能量波动,表示发现了一处适合短暂休整的型岩洞和水源。
队伍如同快要干死的鱼群闻到水汽,精神微微一振,加快脚步朝着指示方向挪去。
岩洞不大,但足够容纳所有人挤进去躲躲毒辣的日头。
洞内深处有渗出的山泉水,量不大,但清澈冰凉。
卢修斯立刻组织人手,用带来的皮囊和容器接水,按照严格定量分发给每个人,
优先保证孩子、伤员和体力消耗大的开路人员。
沈无殇没进洞,找了个洞外背阴的岩石靠着坐下,摘下腰间那个同样干瘪的水囊,抿了一口分配给她的那份水。
液体滑过干裂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和短暂的清凉。
她看着洞内拥挤却还算有序的人群。
矮人和地精自觉地占据了靠近洞口、相对通风但不够舒适的位置,把更靠里、更阴凉的地方让给了人类的老弱妇孺和精灵伤员。
兽人们主动承担起警戒任务,在洞口外围散开。
阿土正拿着自己的水囊,心翼翼地把水倒进一个缺了口的陶碗里,喂给一个因为中暑而虚脱的人类老妇人喝。
阿草蹲在旁边,用一块浸湿的破布,轻轻擦拭着老妇人滚烫的额头。
没有争吵,没有抢夺。
只有一种沉默的、近乎本能的互相扶持。
沈无殇移开目光,望向远处层叠的灰褐色山峦。
这种“秩序”,不是她用什么高深的管理学建立的,也不是系统任务逼出来的。
它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自然滋生出来的、粗糙而坚韧的生存本能。
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吵了、抢了、散了,下一个曝尸荒野的可能就是自己。
但这本能能维持多久?
当疲劳累积到极限,当食物和水进一步短缺,当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呢?
“大人。”苍狼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汗水和尘土的气息,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
“前方探路的精灵回报,再往北大约一路程,有一片地势相对开阔的河谷,两侧有峭壁,入口狭窄,易守难攻。河谷内有溪流痕迹,虽然目前几乎干涸,但地下可能有水。那里……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临时据点。”
沈无殇点点头。“伤亡情况?”
“轻伤十七个,主要是擦伤和扭伤。重伤三个,一个矮人摔断了腿,艾拉妮尔大人正在处理。一个人类老人突发急喘,情况不太好。还有一个地精……”苍狼顿了顿,
“试图改良行军口粮的配方,把自己和旁边两个同伴炸伤了,不严重,就是脸黑得像锅底。”
沈无殇:“……”地精的科研精神,真是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都能璀璨绽放。
“另外,”苍狼的声音压低了些,兽瞳中闪过一丝凝重,
“凯兰迪尔在西南方向,发现了不寻常的踪迹。”
沈无殇看向他。
“不是人类的足迹,也不是普通野兽。脚印很大,很杂乱,带着一种……焦躁福而且不止一种。凯兰迪尔,感觉像是不同种类的魔兽,在某种驱赶或吸引下,正朝着某个方向……汇聚。”苍狼沉声道,
“方向大致是东南偏东。和我们来的方向,以及王都方向,都不太一样。”
汇聚?焦躁?
沈无殇心里那根属于麻烦预警的弦,轻轻拨动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从“蚀心兽卵”碎片里提取到的关键词:“潮汐信标”。
也想起艾拉妮尔描述的、教团通过法阵引导兽潮收集灵魂能量的场面。
旱季……兽潮?
“还有别的吗?”她问。
“翎风队长在空中也注意到了异常。”苍狼继续道,
“她,最近两,空中的飞鸟明显变少了。偶尔看到的几只,也都显得惊慌失措,飞行路线杂乱。另外,远处一些高山的山顶,似乎有持续的、不正常的尘烟扬起,不像是山火,倒像是……很多大型生物在移动带起的尘土。”
线索拼凑起来,指向一个越来越清晰的答案。
影月教团没有因为星火城的“消失”和奥狄斯的暂时受挫而停下脚步。
他们的“噬灵”仪式,或者别的什么计划,还在继续。
而这一次,规模可能更大。
“知道了。”
沈无殇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通知下去,休整时间缩短。一时后继续出发,目标那个河谷。加快速度。”
“是。”苍狼领命,转身去传达指令。
沈无殇走进岩洞。
里面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草药的味道。
艾拉妮尔正跪在那个喘不过气的人类老人身边,双手悬浮在老人胸口上方,淡淡的绿色光点从她掌心洒落,渗入老人身体。
老饶呼吸稍微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依旧灰败。
看到沈无殇进来,艾拉妮尔抬起头,翡翠色的眼眸里带着疲惫和一丝忧虑。
“大人,他的生命力……流逝得很不正常。不完全是衰老或疾病,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部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
“和我在被教团污染的森林里,感受到的那些枯萎植物的感觉……有点像,但微弱得多。”
沈无殇看着老人痛苦起伏的胸膛,没话。
“不止他一个。”艾拉妮尔补充道,
“这几,队伍里好几个年老体弱的人,都出现了类似的虚弱加速症状。我之前以为是劳累和营养不良,但现在看来……”
她没完,但意思很明显。
影月教团的“噬灵”,影响的可能不仅仅是兽潮和自然环境。
它像一种弥漫在世界背景里的毒素,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着所有生命的根基。
而年老体弱者,对这类侵蚀的抵抗能力最差。
“能缓解吗?”沈无殇问。
艾拉妮尔摇摇头,神色黯然。
“我的自然之力只能暂时安抚,无法根除。除非……找到污染源,或者,有更强大的‘秩序’力量进行净化和隔绝。”
她着,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沈无殇,眼中带着一丝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希冀。
沈无殇避开了她的目光。
更强大的秩序力量?
【领地之心】吗?
那玩意儿现在离了“领地”范围,效果大打折扣,自保尚且勉强,拿来当群体净化器用?想都别想。
“尽力维持。”她只了四个字,然后走向洞内另一角。
吱吱正蹲在那里,对着摊开的一地零件和几张烧焦的草图抓耳挠腮。
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头发被炸得像个地精风格鸟窝,但眼睛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吱!大人!”
看到沈无殇,他立刻跳起来,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看起来像是用破铁皮和弹簧胡乱拼凑起来的、巴掌大的装置。
“我在研究那个蛋壳碎片的能量残留!虽然活性没了,但结构还在!我仿照它的‘信标’纹路,做了个简易的能量波动探测器!不定能提前发现教团搞鬼的地方,或者……找到其他类似的‘信标’!”
沈无殇接过那个丑得别具一格的装置。
入手沉甸甸的,表面粗糙,几个指示灯(疑似用不同颜色的碎玻璃镶嵌)不明原因地闪烁着。
“有用?”
“理论上有用!”
吱吱挺起瘦的胸膛,
“只要附近有类似的暗影能量大规模汇聚或引导,它应该就会……呃,大概率会响,或者亮,或者两者都有!我已经测试过了!”
他指了指自己黑乎乎的脸。
沈无殇把装置扔回给他。
“继续改进。重点是可靠性和……别再把脸炸黑了。”
“吱!保证完成任务!”
吱吱兴奋地接过,又蹲回去开始捣鼓。
沈无殇在洞内慢慢踱步。
她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疲惫、或痛苦、或麻木、或依旧残存着些许希望的脸。
矮人默默擦拭着工具,
地精声争论着技术细节,
精灵闭目恢复着自然之力,
人类照顾着彼此,
兽人警惕地注视着洞外。
他们失去了城墙,失去了房屋,失去了刚刚积累起来的那点家当。
但他们还没散。
甚至在这种绝境里,还在本能地互相支撑,还在试图用自己擅长的方式——
无论是治疗、锻造、工程还是战斗——为这个集体寻找一线生机。
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极其陌生的感觉,
像一根细的刺,轻轻扎了一下沈无殇那死寂的心。
不是感动,不是责任。
更像是一种……看到麻烦本身展现出顽强生命力时的……微妙错愕。
这帮家伙,怎么就这么……能折腾呢?
她走出岩洞,重新站在灼热的阳光下。
远处山峦起伏,干燥的风卷起沙尘。
空蓝得刺眼,却透着一股不祥的寂静。
【领地之心】的感知被她刻意放大,朝着苍狼和凯兰迪尔指示的方向延伸。
距离太远,感知模糊得像隔了无数层毛玻璃。
但她还是隐约捕捉到了一些“东西”。
那不是具体的声音或影像,而是一种……“趋向”。
仿佛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躁动,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焦渴和暴戾。
无数微弱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搅动、汇聚,像即将沸腾前的水面下,无数细微气泡的蠢蠢欲动。
更强大的旱季兽潮,正在酝酿。
而影月教团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紧随其后。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细伤口和污迹的手。
这双手,曾经只想为自己挖掘坟墓。
现在,却被迫要为一群麻烦的家伙,在荒山野岭里刨出一个新的避难所。
麻烦。套娃式的麻烦。
而且还是加速膨胀版的。
她深吸了一口灼热干燥的空气,感觉肺叶都在抗议。
“卢修斯。”她开口,声音不大,
却让刚安排好休整事务、正靠着石头喘气的总管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大人?”
“通知所有人。”沈无殇望着北方,
那里是苍狼所的河谷方向,
“我们不去河谷‘暂驻’了。”
卢修斯一愣。
“直接把它,变成新的‘星火城’。”
沈无殇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深处,
那点被无数麻烦磨砺出的、冰冷而务实的光,微微亮起,
“告诉吱吱和石锤,我要在兽潮到来、或者教团的疯狗追来之前,看到最基本的防御工事和取水设施。告诉艾拉妮尔和精灵,我要知道那片河谷及周边所有可能的资源点和危险点。告诉苍狼和民兵,抓紧最后的时间训练和休整。”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认命的笃定。
“告诉所有人——”
“想活下去,就都他妈给我动起来。”
“这破山,这破地方,从今起,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谁想拆我们家,”
她抬起眼,望向东南方,
那里是王都和教团阴影笼罩的方向,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头发寒,
“我就先拆了谁的骨头。”
卢修斯张了张嘴,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却仿佛有冰冷火焰在周身无声燃烧的少女领主,胸中那口几乎被疲惫和绝望压垮的气,忽然就顺了。
他重重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点了下头,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是!”
命令像投入死水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
疲惫的队伍再次被动员起来,目标明确带来的微弱希望,暂时压过了迷茫和恐惧。
沈无殇走回刚才靠坐的岩石边,重新坐下。
她从怀里掏出那块黑曜石板,指尖拂过冰凉的表面,划过滴血新月,最后停留在那个几乎磨平的飞鸟衔环徽记上。
归途?
不,他们早就没影归途”了。
只有被迫不断向前,在麻烦的洪流里,用拳头、用脑子、用身边这些麻烦家伙们乱七八糟的能力,硬生生砸出一条生路。
然后,在生路的尽头,或许……才能找到那个关于死亡、关于真相、关于一切的答案。
她收起石板,闭上眼睛。
脑海里,系统的界面安静如鸡,大概在憋什么更损的新任务。
远处,山风呜咽,仿佛提前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新的威胁,已然迫在眉睫。
而她这个被迫的迁徙办主任兼新城区总规划师兼未来兽潮防御总指挥,
还得继续在这条越来越窄、越来越陡的求生(作死)路上,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操蛋的异世界生活。
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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