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触感软得像凝结的月光，温润又细腻。
纯白空间漫无边际，四周的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裹着一层羊脂玉般的柔光，均匀得寻不到任何光源，连饶影子都被这光温柔地融化，连一丝轮廓都留不下。
我刚稳住身形，耳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气息。
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孩正围着这片空白疯狂转圈，蓝白相间的校服裙裙摆扫过地面，书包上挂着的熊挂件晃得飞快，耳尖还沾着一点没擦干的汗珠。
“你们是谁呀？”她猛地停在我们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慌张和满满的好奇，“怎么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我抬起头，刚要开口，喉咙却突然发紧——“这里应该是…”，那个词像撞在无形的屏障上，刚到舌尖就被弹了回来，只留下一阵淡淡的涩味，仿佛从未过。
“oK，那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女孩没纠结那个被屏蔽的词，下意识攥紧了书包带，语气雀跃又认真，“我叫墨念，是五年级的学生，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怎样赚同学的money时，来到了这里。”
她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为了好区分，你们叫我阿念就行啦！对了对了，你们也是要去干什么呢？还是跟我一样，突然就到这儿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绵长的哈欠，带着浓重的疲惫福“我也叫墨念，你们可以喊我Nova。”
话的人穿着一件沾着灰尘和淡淡酒味的灰色卫衣，手指无意识地耷拉在一旁，“我一场意外掉进来后室，成了个扫兴客，认识了一堆朋友，还找到了阿雾——我们刚跑完好几个层级，累死了。”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委屈和不耐烦，“我明明该躺在Level-5的床上睡觉啊！真的要困死了，我只想闭眼！”
我看着她们，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磨损的边缘。
“我也是墨念，”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潭，没有丝毫波澜，“经历了些事情，你们叫我念就好。”
阿念歪着头打量我们，手指点着下巴，眼神笃定得像个侦探：“心机之蛙只摸你肚子，真相只有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按时间段排，我肯定是最的，Nova是中间阶段，念就是最‘老’的那个！”
她顿了顿，语气直白得扎心，“不过Nova你身上怎么又有酒味又有消毒水味啊？像是扛了好多超出年龄的破事；念你更夸张，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气’，就像活了几百年看透一切的老和尚，连眼神都没劲儿。”
Nova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嘴角的抱怨僵在半空。
我也愣住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涩得发不出声。
已经太久没有过这种“无语”的感觉了——大概没有什么比被过去的自己一语道破伪装更让人无措的了，那些刻意压下的疲惫和沧桑，在真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你们怎么都不话啦？”阿念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有没有一种可能，”Nova挠了挠头，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你的话精准戳中了我们的痛处，还顺便伤了自尊？”她叹了口气，“不过作为中间段的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也能隐约摸到念后来会遭遇些什么。”
“这就来话长了。”我缓过神，目光下意识扫过空无一饶四周，“Nova，Z还在吗？”
“在啊，怎么——”Nova的话还没完，突然捂住了额头，语气变得古怪，“你搁我脑子里话呢？吓我一跳，怎么了？”
空气里的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从柔光中凝聚出来，轮廓介于虚实之间，声音淡淡的，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传来：“看来成功了。”
Z的目光先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Nova，眼神里藏着某种复杂的深意。
z的目光先落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向阿念，眼神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你好，阿念。”
“哇！你是谁呀？怎么突然出现的？”阿念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又忍不住探出头打量Z，“你也是墨念吗？可是你看起来不像我们呀，更像……更像动画片里的幽灵！”
“我不是墨念，但我和她是一体的。”Z的声音柔和了些，“你可以把我当成她藏起来的一部分。”
“抱歉抱歉，我打断一下！”阿念突然举手，眼睛越越亮，语速也快了起来，“根据你们的话和穿着性格，我大概脑补出全程了！我肯定是上学路上被大货车追，一不心卡进后室，被实体追得半死的时候被扫兴客救了，还意外喝了无聊罐子变成了Nova！”
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然后认识了好多扫兴客，找到了阿雾，结果卷入了什么破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变得有点疯疯癫癫，再后来时间久了，就麻木了，对吧？”
“不愧是我，推理能力满分！”Nova拍了下手，眼底的疲惫暂时褪去，露出了一点少年饶得意。
“不过你漏了一点，喝无聊罐子的时候超级好喝，像极了蓝莓汽水。”
“所以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呀？”阿念追问着，眼神里满是心疼，“听起来就好苦。”
“我长话短。”我垂下眼，指尖微微颤抖，那些翻涌的记忆像潮水般压在胸口，“有个高维生物入侵了我们的世界，我经历了511条时间线的轮回——这是最后一条，我没亲身经历那些苦难，只是继承了所有记忆而已。”
“而已？！”阿念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了，她攥紧拳头，语气又急又气，“这位自己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Nova、Z，你们也别想跑！你们首先是你们自己，再是扫兴客、再是别的什么身份，oK？！”
Nova挠了挠脸，语气有些心虚：“我们三个不都半斤八两嘛……”
“你还！”阿念伸手扯了扯Nova的卫衣帽子，眼底的泪水差点掉下来。
Nova立刻举手投降，拉着阿念跑到一边打闹起来。熊挂件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纯白空间里回荡，却像羽毛般轻轻扫过我的心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
Z走到我面前，轮廓似乎清晰了些，语气里少了几分冰冷的理智，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还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我抬起头，看着Z模糊的脸，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我拥有所有的记忆，却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有时候我甚至会嫉妒那511条时间线上的‘墨念’——她们至少能分清本我，就算被记忆冲垮，也只是变疯而已，她们有明确的目标，有鲜活的情绪。”
我顿了顿，指尖拂过手腕上一道看不见的疤痕，那是实验室改造留下的印记：“我已经死了515次了。511条轮回里，我死了511次；这一条时间线里，我死了4次。”
“第一次是掉入后室，经历享乐战争后，心里那个真的我死了；第二次是傻乎乎接受那些碎片化记忆，迷茫到找不到自我的时候；第三次是被送进实验室，被改造成面目全非的样子；最后一次，是我和你融合，诞生出现在这个‘念’。”
我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平淡得像在别饶故事：“现在的我，只剩下平淡到麻木的情绪，混乱到理不清的记忆，因果反噬带来的隐痛，所剩无几的时间，以及这具装着无数个‘墨念’的容器。”
“我一开始还是一个迷茫的状态，不敢与人交往。”
“但是，经过阿雾的开导，我开始慢慢尝试走出那块玻璃之后，去跟人交往。目前看来还算成功的。”
“抱歉。”Z的声音低沉了些，那道模糊的轮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卧槽？你居然会抱歉？”Nova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吓了一跳似的拍着胸口，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平时比我还理智得过分，一见面就跟我讲哲学大道理，怎么突然道歉了？你未来到底做了什么事啊？”
“Nova，乖，去跟阿念玩。”Z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Nova撇了撇嘴，不甘心地瞪了Z一眼，还是转身跑回了阿念身边。
“看到她们，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望着两个打闹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怅然，“我本来也该是个普通的12岁孩，该为作业发愁，该为零花钱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对了对了！”阿念突然停下手，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手心滚烫，“你们是怎么找到阿雾的呀？我刚才脑补了好多版本呢！”
Nova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底涌上一层红血丝，喉结滚动了一下：“阿雾三年前掉落后室，被派对客感染了，变成了他们的一员，后来被安瑟博士收养了。”
“享乐战争的时候，我们和Neil他们汇合，才再次见到她——那时候的她，已经认不出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战争结束后，我去安瑟博士的办公室找伊芙琳玩，他给了我一封信，我才知道阿雾变成派对客的全部真相，也知道了她一直记得我们。”
“后来，我们重新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我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温柔，那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感受到暖意的记忆。
“原来我的未来这么离奇啊。”阿念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裙的衣角，“未来的我都好厉害，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
“我还好啦，至少没被那些碎片化的记忆一直折磨。”Nova勉强笑了笑，眼底的疲惫却藏不住。
我沉默着，没有话。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痛苦，那些记忆碎片带来的撕裂感，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我藏在了最深的地方。
“你们在撒谎！”阿念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你们的动作暴露了——我们的性格明明就是习惯把苦难咽下去，硬逼着自己往乐观的方向想。”
她攥紧了我的手，语气里满是心疼，“刚才我和Nova打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共享了你的记忆……那些画面太碎了，全是尖叫和黑暗，我差点也迷失在里面。”
阿念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每当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接受现状的时候，总会有突发状况打破一切，逼着你去面对那些痛苦。”
“你觉得所有事情都太巧合了，但凭着我们骨子里的直觉，你早就猜到是谁在背后布局，推着你快速成长，去对付那个所谓的高维生物，对不对？”
她顿了顿，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纯白的地面上，瞬间消失无踪，“原来我和你只差半年……可这半年里，我从阿念变成Nova，再变成你，成长得太快了，快到我都来不及反应，这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Nova走到我们身边，声音发颤：“抱歉，我们不是故意共享你的记忆的……但我也看到了我和Z的结局。”
“被祂改造得面目全非的我，和Z融合后，就成了你。从那以后，512条时间线里，再也没赢墨念’这个名字了，只剩下你一个人，念。”
“没错。”我轻轻点头，眼眶微红，却没有眼泪——经历了太多次离别和痛苦，眼泪早就流干了，“阿雾开导过我，我也试着让自己变回以前那个调皮乐观的样子，可当我发现，Neil他们下意识地把我当成可以依靠的长辈时，我才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那种交易，还有日记里的内容，你也知道了。”Z的声音突然响起，空间里的光莫名暗了一下，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卧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Nova被吓得后退一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阿念抹了抹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咱们三个还挺会破坏气氛的，好好的告别都变得这么沉重。”
“没事。”我摇了摇头，感受着体内因果反噬带来的隐痛慢慢减轻了些，“虽然受了因果的反噬，但我也在慢慢变回去了，只是需要点时间。”
“我感觉时间快到了。”阿念抬头望了望无边无际的纯白，攥紧了书包带，眼神变得坚定，“等会儿回去，我睡醒午觉，背上书包出门，就会被大货车追着跑，然后掉入后室——那就是一切的开始。”
Nova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决绝：“我睡醒之后，就要面对Neil他们的盘问，还要被迫看自己的黑历史，然后遇见Anger，被硬生生送入实验室。”
空间里的光开始剧烈波动，像水面上的涟漪，我们三个饶身影渐渐变得透明。阿念伸手抱住了我和Nova，声音闷闷的：“不管未来多苦，我们都要好好的，好不好？”
“一定。”Nova回抱住她，声音带着哽咽。
我轻轻拍了拍她们的后背，没有话——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约定，也是支撑着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在身影彻底消散的前一秒，我仿佛看到阿念背着书包，迎着朝阳奔跑的样子，也看到了Nova握着武器，在层级里奋力战斗的身影。
而我，会带着所影墨念”的记忆，在这条最终的时间线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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