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的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罗令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他从村道拐角冲出来,脸涨得通红,手里举着手机屏幕,差点撞上晾衣绳。
“出事了!”王二狗喘着气,把手机往前一递,“赵崇俨那老狐狸,又搞事!”
罗令没接,只低头看了眼。画面里是间亮堂的玻璃房,赵崇俨站在门口,身后一群穿汉服的年轻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三分钟,遇见命定之人”。背景音乐吵得听不清话,但弹幕刷得飞快:“这才是现代婚恋!”“古礼磕头太封建了。”
罗令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没话,转身往办公室走。
赵晓曼正在教室调试投影,给新来的志愿者培训流程。她听见脚步声抬头,见罗令脸色不对,手指在手机屏上滑了一下,把直播后台调出来。近二十四时的咨询数据跳出来,一条曲线往下压:“古礼婚契”搜索量降了十七,“速配匹配”涨了三倍。
她合上平板,轻声问:“他这是要拿流量压人。”
“不是压人。”罗令把手机放桌上,“是换人。”
王二狗在门口插嘴:“刚才老张家来电话,闺女不想办古礼了,要报速配。人家能测性格互补,还能AI推对象。”
赵晓曼皱眉:“他们哪来的数据?”
“网红团队做的心理测试,包装成‘科学婚配’。”罗令指了指手机里还在播的直播画面,“打着汉服的幌子,讲的全是算法。”
教室外传来学生嬉闹声,几个孩子抱着平板跑过,其中一个突然停下,指着屏幕喊:“老师!那个姐姐我们拜堂像演戏!”
赵晓曼走出去,接过平板。直播画面里,一个穿改良汉服的女主播正举着平板对着镜头笑:“姐妹们,三分钟匹配,大数据算命,比磕头拜祖先靠谱多了!你们,是不是更真实?”
弹幕一片“真实”“支持”“古礼过时”。
她没关屏,转身回教室,让孩子们暂停操作。
“你们觉得,”她问,“爱情能用算法算出来吗?”
教室里安静下来。有个孩子声:“可他们……古礼是封建。”
另一个孩子接话:“我爸妈拜过堂,他们现在还牵手。”
赵晓曼没反驳,只:“明上午,我们去祭台。我带你们看一场真正的古礼讲解。”
孩子们眼睛亮了。王二狗在门口咧嘴一笑:“还是你有办法。”
罗令一直没话。他走出教室,沿着村道往老张家去。
王二狗追上来:“你真要去?人家都了不想办。”
“那就听他们。”罗令脚步没停。
老张家院门开着,女儿坐在堂屋前刷手机,母亲在灶台边叹气。看见罗令进来,老张搓着手迎出来:“罗老师,这事儿……真不好意思。”
罗令没提庭,只问:“你闺女记得她妈当年怎么挑你的吗?”
老张一愣。
“她,看眼神,看手,看一起走路顺不顺。”罗令看着他,“那会儿没算法,也没测试。”
老张低头,慢慢点头:“是这么的。”
“那就够了。”罗令完,转身走了。
王二狗跟出来,边走边嘀咕:“你他们咋就信那些网红?咱们这可是真东西。”
“真东西不话。”罗令脚步没停,“流量会。”
傍晚,村委会屋里亮着灯。王二狗召集几个负责接待的村民开会,桌上摆着排班表和住宿名单。
“现在问题来了。”王二狗拍桌子,“人家搞速配,三分钟出结果,咱们搞七仪式,人家我们拖沓。订单已经开始退了,今下午退了六单。”
有人附和:“要不咱们也搞个快的?比如抽签配对,搞个‘古法盲函?”
“不校”罗令坐在角落,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可人家都这么搞!”另一个村民急了,“咱们再守规矩,没人来也是白搭。”
“我们不是在争快慢。”罗令翻开手机相册,调出族谱照片,放大那邪双玉为信,缺一则契不全”。
“他们卖的是结果,我们讲的是过程。”他指着那四个字,“真正的婚契,不是匹配成功那一刻成立的,是两个人一起走完仪式,才明白什么疆契’。”
屋里安静下来。
王二狗挠头:“可人家就爱看结果。”
“那就让他们看看过程。”赵晓曼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新写的直播脚本,“明直播,不讲流程,不讲规矩,就讲一件事——为什么要有仪式。”
“讲什么?”有人问。
“讲一个眼神怎么变成信任,一双手怎么学会扶持,一段路怎么走成一生。”她把脚本放在桌上,“不比效率,不拼速度,只讲人。”
王二狗盯着脚本看了会儿,突然笑出声:“你们俩,真是越活越像老支书了。”
没人接话。但排班表上的笔迹重新动了起来。
第二一早,赵晓曼带着学生去祭台做准备。罗令留在办公室整理报名表。手机又震了一下,是王二狗发来的截图——速配婚介所的直播在线人数突破五万,标题写着:“三分钟匹配,告别古装剧式婚礼。”
他放下手机,打开电脑,调出昨晚写的直播提纲。第一行写着:“仪式不是表演,是证明。”
赵晓曼从窗外走过,手里抱着一摞资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话,点零头。
罗令回了下头,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玉。它还是凉的。
中午,王二狗跑进办公室,手里挥着手机:“老张家回心转意了!闺女看了直播回放,‘原来磕头不是任务,是承诺’。”
罗令没抬头:“她看懂了。”
“可还有人退。”王二狗坐下来,语气低了,“有个订单留言,‘你们讲得很好,但我们赶时间’。”
罗令合上电脑:“赶时间的人,本来就不在我们的路上。”
“可咱们需要人啊!”
“需要真心人。”罗令站起来,“不是赶路人。”
王二狗张了张嘴,没再争。
下午三点,直播准时开始。赵晓曼站在祭台前,身后是几个学生,手里捧着婚契文书和礼器。镜头扫过古树、石阶、香炉,最后停在她脸上。
“很多人问,为什么一定要拜堂?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环节?”她声音平稳,“今我不讲规矩,只讲一个故事。”
她指向祭台右侧的石凳:“八十年前,有一对新人在这里完婚。新娘腿有残疾,新郎背着她走完三拜。最后一拜时,新娘:‘现在,我们一样高了。’”
镜头切到石凳表面,一道浅浅的刻痕清晰可见。
“仪式不是为了让别人看。”赵晓曼,“是为了让两个人,在这一刻,真正看见彼此。”
弹幕慢慢变了。从“老土”“过时”,到“哭了”“这才是婚礼”。
王二狗蹲在屏幕前,咧着嘴笑。
罗令站在教室后排,看着数据曲线缓缓回升。他正要关电脑,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赵晓曼发来的消息:“他们开始问‘双玉’了。”
他点开直播回放,弹幕里果然有人刷:“双玉是啥?”“是不是有故事?”
他没回消息,打开抽屉,取出那张空白报名表。笔尖停在“申请人须知”最后一行,他缓缓写下:“本仪式不承命,只问本心。”
赵晓曼走进来,站到他旁边,看着那行字。
“有人问,能不能提前看族谱。”她。
“让他们来。”罗令把笔放下,“想看的人,自然会走进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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