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欧越都城最大的码头——“欧越时在子时过后终于沉寂下来。江面上最后几艘货船的灯火渐行渐远,只留下波浪轻拍岸边的声响。唯有市舶司衙署角落的一间值房,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在浓重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文吏仔细地锁好最后一个文书柜,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每一个锁孔都要反复确认三遍。他吹熄油灯,室内顿时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在他微胖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像过去三年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他提着灯笼,不紧不慢地走向衙署后门。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他圆润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张书吏,又忙到这么晚?守门的老卒打着哈欠问道。
还有些文书需要整理。张贵和善地笑笑,从袖中摸出一个酒壶递过去,凉,暖暖身子。
这是他在市舶司三年如一日的形象——和气、周到,谁都能跟他聊上两句码头上的趣闻,却从不会过分热络。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中年文吏,在每个深夜走出衙署后门时,都会在心中默数自己的心跳。
今夜,当他踏出后门,转入那条通往租住屋的僻静巷弄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太静了。
连往常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野猫都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那是经历过战场的人才能嗅到的危险气息。
黑暗中,几双如同猎豹般的眼睛瞬间锁定了他的身影。
目标确认,出洞。屋顶上,一名猗顿手下的精锐暗探,对着手中一个奇特的、能模拟虫鸣的骨片低语。那骨片发出的声音与秋夜蟋蟀的鸣叫别无二致,却传递着致命的讯息。
巷子深处,猗顿如同一尊石雕,隐在屋檐的阴影下。他接到暗报,今夜将与一条可能来自江北的接头。为了这一刻,他布下了三重包围圈:内圈由灵姑浮率领的十名玄甲卫好手负责抓捕,中圈是擅长合击之术的暗探,外圈则有数十名弓弩手封锁所有通道,连下水道出口都安排了人手。
张贵的步伐依旧平稳,但提着灯笼的手,指节微微绷紧。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墙角,那里的阴影,比平时浓重了一分。那是人呼吸时产生的微弱气流扰动所致,寻常人绝难察觉。
就在他即将走到巷子中段时,一阵极细微的破空声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
咻!咻!咻!
三支弩箭成品字形射向他的双腿和提灯的右臂,箭速极快,却刻意避开了要害——意在生擒,不再击杀!
就在弩箭破空的瞬间,动了!
他那微胖的身躯在这一刻展现出与其体型截然不符的灵动与暴烈!只见他猛地将灯笼砸向侧面射来的弩箭,身体如同鬼魅般一矮一旋,竟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另外两支!灯笼在空中被弩箭射穿,火光骤灭,碎片四溅,巷子瞬间陷入黑暗。
点子扎手!围住他!灵姑浮的怒吼在黑暗中炸响。他身先士卒,如同一头猛虎,带着玄甲卫从两侧屋顶扑下!沉重的战靴踏在瓦片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刀锋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或者,——在黑暗中发出一声夜枭般的怪笑。这笑声与他平日温和的嗓音判若两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两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刃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芒——显然淬有剧毒。
他不退反进,直接撞入玄甲卫的阵型之中!短刃在他手中化作两道毒蛇,每一次挥出都直取要害。
噗嗤!
一名玄甲卫捂住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下,鲜血从指缝间喷涌而出,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他的刀有毒!另一名士兵惊骇大喊,声音中带着恐惧。
灵姑浮目眦欲裂,手中长刀带着破风声狠狠劈下!这一刀势大力沉,足以劈开战马的头骨。竟不硬接,短刃在灵姑浮的刀脊上一搭一引,借力滑开,另一柄短刃毒蛇般刺向灵姑浮的肋下!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千钧一发之际,灵姑浮用臂甲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刺,火星四溅。巨大的力道让他手臂发麻,心中暗惊:好强的力道!这绝非常人!
就这么一耽搁,身形再闪,短刃翻飞,又有两名试图合围的士兵惨叫着倒地,伤口迅速发黑,显然毒性剧烈。他根本不恋战,目标明确——突破包围,冲向巷尾的河道!只要跳进水里,他就有信心逃脱。
想走?!灵姑浮彻底被激怒,狂吼一声,刀势变得大开大阖,如同狂风暴雨,死死缠住。其余的玄甲卫也红了眼,不顾伤亡,用身体组成人墙,压缩他的活动空间。这些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此刻以命相搏,气势惊人。
身法再诡异,在绝对的人数优势和灵姑浮这种沙场猛将的搏命打法下,也渐渐左支右绌。他的手臂、大腿接连被划开血口,动作慢了下来。鲜血浸透了他朴素的文吏服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知道,逃不掉了。
一丝决绝闪过他的眼底。他猛地格开灵姑浮一刀,借力后撤半步,空着的左手迅疾如电地探向自己口知—那里藏着一颗包裹着剧毒的蜡丸!这是他们这一行最后的尊严,宁可死,不可俘!
想死?没那么容易!一直冷眼锁定他的猗顿,终于出手了!他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从阴影中激射而出,手中没有兵器,只有一道细微的银光一闪——那是一根细如牛毛的淬毒长针!
银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刺入左手手腕的穴道!这一针的时机、角度妙到毫巅,显示出猗顿惊饶眼力和手法。
整条左臂瞬间麻痹,那枚致命的蜡丸从他无力张开的手指间滚落在地。与此同时,灵姑浮的刀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上!
呃……鼬鼠闷哼一声,眼前一黑,瘫软下去。几名玄甲卫立刻扑上,用特制的牛筋绳将其捆得结结实实,连下巴都被卸掉,防止其咬舌自尽。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在短短数十息内结束。地上躺着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还有两人中毒倒地,被同伴紧急抬下去救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见证着这场短暂却惨烈的交锋。
猗顿面无表情地走上前,蹲下身,在身上快速搜查。他的手指灵巧地在对方衣领、袖口、腰带等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摸索,动作专业而迅速。很快,从他贴身内衣的夹层里,搜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帛书,上面的字迹扭曲怪异,显然是密写。更引人注目的,是从他腰带暗格里摸出的一枚令牌。
这令牌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材质不明。令牌正面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诡异的是,这乌鸦竟生有三只脚爪!背面则是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奇异纹路,仿佛不是这个时代的工艺。
三足乌鸦……猗顿握着这枚冰冷的令牌,眼神无比凝重。月光照在令牌上,那三足乌鸦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他之前的预感没错,的背后,果然不只有楚国那么简单。这条情报线牵扯出的,恐怕是一个更为庞大、更为神秘的阴影。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对灵姑浮沉声道:立刻将人和物证秘密押送至黑狱,加派双倍人手看管!在他开口之前,绝不能让他死了!我要知道他知道的每一个字!
灵姑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厉声应道。今夜虽然成功擒获目标,但付出的代价让他心如刀绞。那些倒下的,都是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
猗顿望向江北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斩断了楚国一条重要的触手,固然是场胜利,但这枚突然出现的三足乌鸦令牌,却预示着更深、更冷的暗流,已经开始涌动。这个神秘的标志,让他想起了一些流传在暗探圈子里的古老传——关于一个神秘组织,一个在列国纷争背后若隐若现的影子。
夜色更深了,而真正的较量,似乎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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