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瓯江畔的这片土地在汗水的浇灌下悄然蜕变。军屯田里的禾苗已抽穗灌浆,绿浪翻滚,预示着秋收的希望;工棚区的炉火日夜不熄,叮当的锻打声与鼓风橐的呼啸声交织成独特的乐章;新归附的蛮族降卒在监管下,逐渐融入开矿、伐木、筑路的劳作大军,虽沉默寡言,却也用汗水换取着每日的餐食。人口在缓慢增加,活动范围在不断扩大,原本那座只为遮风避雨、兼具防御功能的临时性军营,已显得愈发拥挤和局促。
低矮潮湿的窝棚密密麻麻,巷道狭窄泥泞,卫生状况即便在新规之下有所改善,基础条件的限制却难以根本改变。仓库区与居住区混杂,工坊的烟火对居住安全构成威胁。欧阳远(姒蹄)深知,若想真正扎根于此,实现长远发展,必须建立一个功能分区合理、具备一定防御能力和生活保障的永久性或半永久性聚居点——一个真正的“邑”。
一日,他召集了苍泓、文寅以及几位在土木建造方面有些经验的年老匠人和平民。
“我等困守于此,非长久之计。”欧阳远开门见山,指向营地外那片相对开阔、地势稍高的缓坡,“欲图存,必先固本。我意,以此为核心,兴建一座新城邑!使我军民有所居,粮秣有所藏,工肆有所依,幼有所长,老有所安!”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谁不渴望一个更安稳、更像家的居所?但旋即,现实的问题便浮出水面。
文寅首先面露难色:“公子,兴建城邑,所耗甚巨。木材、石料虽可就近砍伐开采,然人力有限,如今开荒、采矿、练兵、巡哨已占去大半丁壮,何来余力大兴土木?且…粮草供给能否跟上?”他始终担忧着最基本的生存线。
一位老匠人也叩首道:“公子,筑城非易事。勘定基址、平整土地、夯筑版墙、铺设道路、开挖壕堑,皆需大量人力协力,耗时漫长。眼下工具简陋,恐难速成。”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无法避开监军昭滑的眼睛。如此大规模的举动,必然引起其怀疑和盘问。
欧阳远早已思虑周全。他沉稳道:“人力之事,可分批次进校农闲时、操练间隙,皆可调动。新建之邑,不求规模宏大,不求城墙高厚,但求布局合理,坚固实用。初期,先立木栅为界,挖浅壕为障,内部划分区域,兴建必要之所。至于昭滑……”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彼若问起,便言营区狭,湿瘴滋生,病患日多,为保军力,不得不扩建居所,改善环境。我等并非筑坚城谋反,只是拓展营地,他纵有疑,一时也难寻把柄。”
他并非要建造一座对抗楚国大军的坚城——那在现阶段既不现实,也等于直接宣告造反。他的目标,是一个规划良好、功能齐全的大型定居点,一个稳固的根据地雏形。
计划既定,立刻开始行动。
欧阳远亲自带队,踏勘了营地周边数里的地形。他最终选定了原营地上游一处背靠矮山、面向瓯江支流环绕形成的缓坡台地。簇地势略高,可避洪水,视野开阔,易守难攻,且有水源便利。他效仿《考工记》职匠人营国”的规划思想,结合地形,在心中勾勒出邑落的蓝图。
他以炭笔在一块打磨平整的大木板上,画下了邑落的初步规划图:
· 核心区: 位于台地最高处,规划为官署、议事厅、粮仓及核心工坊区(如冶金、武器修缮)。
· 居住区: 依地势向下延伸,划分里巷,计划建造更为干燥坚固的“长屋”式联排民居,以家庭或什伍为单位分配。
· 手工业区: 位于下风向河边,集中陶窑、织坊、木工作坊等,避免烟火扰民。
· 市肆区: 预留一块靠近码头的平地,期望未来能进行规模贸易交换。
· 防御设施: 初期不筑砖石城墙,而是计划挖掘一道壕沟,壕沟内侧用开挖出的泥土混合草木夯筑一道土坯矮墙,墙上树立坚固的木栅栏,并设望楼、哨塔。
规划图虽简陋,却让苍泓、文寅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清晰、功能分明的聚居点规划,一切显得井井有条,远非杂乱无章的军营可比。
“公子真乃神授!”老匠人喃喃道,眼中充满了敬佩。
服了核心层,动员便开始了。欧阳远再次展现了其卓越的组织能力。他将所有非紧急任务的人力进行统筹分配:
· 苍泓负责调度军士,负责最耗体力的平整土地、开挖基址、砍伐巨木、夯筑地基等重体力活,并负责警戒。
· 文寅负责物资调配、工具发放、伙食供应及记录功过。
· 老匠人们则作为技术指导,负责指导测量、夯筑技巧、木材加工等。
· 甚至那些蛮族降卒,也被编入劳役队伍,从事挖掘土方、搬运石料等基础工作。
· 营中妇孺也未被闲置,负责编织草席、制作绳索、烧水送饭等辅助工作。
建设场面浩大而热烈。号子声、夯土声、伐木声、锯木声此起彼伏,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劳动交响。军民们虽然劳累,但看着一片片荒地在自己手中变得平整,看着一根根梁柱被竖起,看着一条条巷道初具雏形,一种创造家园的自豪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他们不再仅仅是溃败的逃亡者,而是新家园的建设者。
监军昭滑果然被惊动,带着副手前来“视察”。看到这热火朝的建设场面,他脸色阴晴不定。
“欧阳亭侯,如此大兴土木,意欲何为啊?”昭滑语气不善,目光锐利地扫过初具轮廓的邑落地基。
欧阳远早已准备好辞,他指着原先拥挤潮湿的旧营区,面露“忧色”:“昭滑先生明鉴。旧营狭卑湿,近日营中疫病渐生,士卒多有不适,长此以往,恐折损兵力,无力为楚王镇守南疆,剿抚蛮夷。扩建居所,实为无奈之举,只为使士卒居有干爽之所,病有所隔离之地,保全部众,方能更好效忠上国。”他言辞恳切,句句不离“为楚国保全实力”。
昭滑将信将疑,仔细查看了建设中的房屋,确实多是居住用的长屋和仓库,防御设施也仅是低矮的土坯木栅,并非真正的城墙,心下稍安。但如此大的工程,仍让他感觉有些不安,只是抓不到切实把柄,只得冷哼一声:“哼,但愿如此。亭侯好自为之,莫要徒耗人力物力。”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警告,便拂袖而去。
欧阳远望着他的背影,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敷衍。必须加快进度。
建设并非一帆风顺。木材加工效率低下,夯筑土墙需要反复捶打极其耗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还冲垮了部分未夯实的地基。但军民们的热情已被点燃,困难被逐一克服。欧阳远时常出现在工地上,不是指手画脚,而是与匠人讨论如何改进工具(如引入更大型的锯架,改进夯锤的握柄),与士卒一同拉绳测量,甚至亲手接过夯锤砸下几下,引得众人欢呼鼓舞。
时间一过去,一座崭新的邑落雏形,终于在瓯江畔的台地上顽强地站立起来。
一圈不算高大但结实规整的木栅土墙合拢,墙外壕沟引来了活水。墙内,道路横平竖直,虽然仍是土路,却宽阔平整了许多。一片片排列整齐的长屋取代了杂乱的窝棚,虽然内部依旧简陋,但至少干燥通风。高大的粮仓和库房已建成数座。工坊区迁移至此,布局更合理。核心区的官署虽也是木结构,却显得庄严整肃了许多。
炊烟从新的烟囱中袅袅升起,孩童在平整的巷道间奔跑嬉戏,妇人们在门前整理着晾晒的衣物,士卒们换防时走在坚实的道路上,腰杆似乎都挺直了些。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和秩序感,弥漫在这座新生的邑落之郑
欧阳远站在邑落中央略高处新建的望楼上,俯瞰着这一牵夕阳为这座崭新的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随时准备开拔的军营,而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根据地,一个承载着希望与未来的雏形。
它还很弱,很简陋,但它是秩序、规划和希望的具现。从这里开始,瓯越之地,才有了真正扎根于土地的基业。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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