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的中军抵达时，野狼谷已基本打扫完毕。
胜利的喜悦被眼前真实的残酷冲淡了不少。
他没有立即听取战报，而是独自在山谷中走了一圈，看了看那些还没来得及掩埋的敌我尸体，看了看染红霜地的血迹，看了很久。
“主公，”程咬金汇报战果，“此战大捷。只是……让罗成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
杨大毛摆摆手，“经此一败，罗成的傲气该打掉大半了。传令，厚葬阵亡将士，无论敌我。都是爹生娘养的，死了就入土为安。”
“另外，俘虏的一千八百骑，好好对待。愿意投降的，编入我军；不愿意的，关起来，打完仗再放。”
他看向东方：
“怀柔城现在什么情况？”
“罗成败退回去，怀柔守军不足两千，且士气低落。”
徐世积道，“主公，可一鼓作气拿下怀柔。”
“不急。”
杨大毛摇头，“怀柔城，取之易如反掌。但我要的不是一座城，是整个幽州。传令，大军在野狼谷休整一日。同时，派人去怀柔城下喊话——”
他眼中闪过狡黠：
“就，罗成五千铁骑全军覆没，我军念及幽州百姓，不愿多造杀孽。若怀柔开城投降，保军民无恙；若负隅顽抗，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主公高明。”
徐世积点头，“攻心为上。”
消息传到怀柔城，全城震动。
罗成躺在榻上，左臂中了一箭，虽然包扎了，但脸色苍白。不是伤重，是心伤。
五千铁骑，父亲多年的心血，一朝尽丧。
更可怕的是，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
“少将军，”薛万彻脸色凝重，“城中守军不足两千，且士气低落。百姓恐慌，已有富户暗中收拾细软，准备出逃。若杨大毛来攻，怀柔守不住。”
“那就死守！”
罗成咬牙，“我是幽州少将军，岂能不战而逃？”
“少将军！”
薛万彻急道，“此非逞英雄之时！怀柔失守事，若少将军有失，王爷那边如何交代？依末将之见，当立刻退守蓟城，与王爷合兵一处，再图后计！”
正着，城外传来喊话声：
“怀柔守军听着！罗成五千铁骑已全军覆没！燕王仁慈，不愿多造杀孽！开城投降，保军民无恙！负隅顽抗，破城之日，鸡犬不留！”
喊声一遍遍传来，城头守军面如土色。
罗成挣扎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城外连绵的敌军营寨，终于长叹一声：
“传令……撤军。退回蓟城。”
十月廿七，怀柔守军连夜撤退。
十月廿八，杨大兵不血刃，进入怀柔城。
城中百姓战战兢兢，但见燕王军队秋毫无犯，纪律严明，这才稍稍安心。
杨大毛下令开仓放粮，救济贫民，更收拢了不少人心。
当夜，怀柔县衙。
杨大毛召集众将议事。
“怀柔已下，顺义指日可待。但蓟城才是真正的硬骨头。”
他指着地图，“蓟城城墙高厚，护城河宽深，粮草充足，守军至少两万。强攻的话，咱们这三万人填进去都不够。”
秦琼点头：
“主公，可效仿居庸关之策，派精兵潜入，里应外合。”
“罗艺不是张瑾。”
徐世积摇头，“此人老辣，经历过大风大浪，城内必有严密防备。潜入不易。”
程咬金嚷道：
“那怎么办？总不能围城困死吧？李渊的援兵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杨大毛沉默片刻，忽然问：
“罗成现在到哪儿了？”
“探马来报，已退回蓟城。”
徐世积道，“罗艺大怒，据当场打了罗成二十军棍，但仍是让他戴罪立功，守东门。”
“罗艺还是心疼儿子啊。”
杨大毛笑了，“那就好。传令，明日大军开拔，兵临蓟城。但不急着攻城，先把城围起来。”
他眼中闪过精光：
“老子要跟罗艺玩个游戏——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
众将不解。
“对。”
杨大毛手指在地图上画圈，“罗艺已经向李渊求援，李世民必定北上。尉迟恭在楼烦能挡住一时，但挡不住太久。咱们必须在李世民到来前，拿下蓟城。”
“但强攻损失太大。所以，咱们围而不攻，做出长期围困的架势。罗艺困守孤城，必会催促援兵。而幽州各地的守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蓟城被围，必定来援。”
他看向众将：
“咱们就在半路，把这些援兵一口口吃掉！等援兵吃光了，蓟城军心必乱！到时候，再想办法破城！”
秦琼眼睛一亮：
“主公此计大妙！既能削弱敌军，又能保存实力！”
“但需分兵。”
徐世积沉吟，“围城至少要两万人，剩下的一万人要机动打援，兵力是否不足？”
“不是还有窦建德吗？”
杨大毛笑道，“懋功，你立刻派人去乐寿，告诉窦公，就我围困蓟城，请他从东面佯攻，牵制幽州东部诸郡兵力。另外，问他借五千骑兵，专打幽州援兵！”
“属下立刻去办！”
“还有，”杨大毛补充，“让匠作营在城外架起火炮，每日打一炮轰击城墙，再把‘大毛雷’绑在箭上射进城，炸不死人，但能制造恐慌。”
“告诉罗艺，”他咧嘴一笑，“老子要让他寝食难安！”
十月廿九，三万大军开拔，兵临蓟城。
蓟城城头，罗艺看着城外连绵的营寨，脸色阴沉。
他身边，罗成跪在地上，背上血迹斑斑。
“父王，儿臣愿戴罪立功，出城与敌决一死战！”
“战？你拿什么战？”
罗艺冷冷道，“五千铁骑都没了，你一个人能顶什么用？给我老实守着东门！再敢言战，军法从事！”
温彦博轻声道：
“王爷，杨大毛围而不攻，恐有诡计。”
“我知道。”
罗艺深吸一口气，“他在等援兵，也在等我们求援。传令各郡，严守城池，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来援！”
“另外，”他眼中闪过寒光，“飞鸽传书长安，再催！告诉陛下，若援兵不至，幽州不保！到时候，杨大毛坐拥幽并，南下可直取中原，陛下这皇位，也坐不安稳！”
秋风呼啸，蓟城内外，战云密布。
围城的第一夜，杨大毛站在营中高台上，看着远处蓟城巍峨的轮廓。
“罗艺，罗成……”
他低声自语，“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夜空无星，漆黑如墨。
战争，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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