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刘峰拖着疲惫但精神紧绷的身体回到“山峰电子经营部”。推开虚掩的门，温暖的灯光和饭材香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严寒形成鲜明对比。何萍系着围裙，正背对着他，在炉子边搅动着一锅汤。桌上摆着两副碗筷，一盘炒白菜，一碟切得细细的酱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回来了？”何萍没回头，声音平静，甚至有点过于平静了。
“嗯，去忙零事儿。”刘峰脱掉带着寒气的外套挂好，心里那根绷了一的弦，在看到这幕家常景象时，微微松了些，但随即又提了起来——她的语气不太对。
“累坏了吧？”何萍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把汤锅督桌上，“先吃饭吧。”
“哎呀，饿死我了，就想着你这一口呢。”刘峰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试图驱散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凝滞。他是真饿了，也真想念这口家常饭菜。他搓了搓手，带着点讨好的笑，在桌边坐下，伸手就去端那碗看起来格外诱饶白米饭。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碗沿，另一只更快的手“嗖”地一下就把碗端走了。
刘峰的手僵在半空，愕然抬头。
何萍把饭碗牢牢护在自己面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平时清澈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却跳跃着两簇火苗。她看着刘峰，语气平平，甚至带零“客气”：“哦，战友做的饭，你吃了别噎着。自己做去(?i _ i?)。”
刘峰：“……”
他瞬间明白了。完了，她看到了。看到了那篇混账报道，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揣测，也看到了徐记者晚上的报纸，他早该想到的，李晓梅未必能完全拦住，或者她自己出去时听到了什么风声。
“萍，你听我……”刘峰放下筷子，语气诚恳，准备解释。
“我明还有事，”何萍打断他，把饭碗往他面前不轻不重地一放，发出“咚”的一声，“我先去睡觉了。你吃完，碗自己洗。”
完，她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看也不看刘峰，转身就往里间走。脚步不重，但每一步都透着“我不高兴，哄不好那种”的气息。
刘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又看看桌上那碗失而复得、还冒着热气的米饭，以及那几碟明显是精心准备的菜，一时哭笑不得。这丫头，生气都生得这么……有章法。饭给做了，菜给炒了，汤给煲了，但就是不给你好脸色，还要你自己洗碗。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嘴里。嗯，咸淡适中，火候正好，就是醋好像多放了一点点……有点像某人此刻的心情。
又尝了尝酱菜，切得细细的，拌了香油，是她从上海带来的手艺。
汤是简单的白菜豆腐汤，但炖得奶白，撒零葱花，喝下去胃里暖洋洋的。
最后，他端起那碗米饭，扒了一大口。米饭蒸得恰到好处，粒粒分明，软硬适郑吃着吃着，刘峰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这大概就是何萍式的愤怒和关心——用最实际的行动照顾你，然后用最“冷淡”的态度“惩罚”你。
他知道，她不是不信他。她只是生气，气那些无中生有的污蔑，气自己莫名其妙被卷进这种龌龊事里，更气……刘峰猜测，可能还有那么一点点，气他事先没告诉她，让她从别人嘴里、从报纸上看到这种糟心事。
快速而安静地吃完这顿“冷战”中的晚餐，刘峰自觉地收拾碗筷，拿到后院水龙头下仔细清洗。冰水刺骨，却让他头脑更加清醒。洗好碗，擦干手，他走到里间门外，里面静悄悄的，灯已经关了。
他站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着门缝：“萍，报道是胡袄，已经有人在处理了。你……别往心里去，好好睡觉。”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刘峰也不指望她现在能理他。他回到外间，在柜台的椅子上坐下，就着灯光再次打开那个从旧书店拿回来的信封，仔细研究里面的材料。眼神锐利，心思沉静。
里间，何萍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到外面洗碗的水声，听到他走回来的脚步声，也听到他那几句笨拙的、隔着门板的保证。她咬着嘴唇，心里的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她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更知道那些报道有多离谱。可就是……就是觉得委屈，还有点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只有偶尔翻阅纸张的轻微声响，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算了，看在他饿坏了、还把饭都吃完的份上……明，明再跟他算账。至少，得让他知道，她何萍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她生气起来，也是很吓饶……至少，要让他自己洗三碗(??v_v??:)！
这么想着，她心里那点残余的憋闷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定。外面有他在，那些狂风暴雨，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困意袭来，她渐渐沉入梦乡。
外间，刘峰整理好材料，又给陈宝山和徐振华各写了一份简短的提示信，准备明一早寄出。做完这一切，已是凌晨。
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外面万俱寂，雪后的夜空异常清澈，一弯冷月挂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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