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中一时寂静,只有远处隐隐传来的鸡鸣,更显得簇突兀的安宁。那几个死士在徐凤年冰冷的目光和李淳罡无形的威压下,已如泥塑木雕,冷汗涔涔,不敢稍动。
就在林衍将注意力投向温华之际,巷口传来细微但迅捷的脚步声。青鸟的身影率先出现,刹那枪斜指地面,清冷的眸子快速扫过巷内情形,见徐凤年无恙,便闪身护在其侧前方,枪尖若有若无地指向那几个僵立的“村民”。她的目光在林衍、温华身上稍作停留,带着审视,但并未多言。
紧接着,魏叔阳、楚狂奴、舒羞、裴南纬也相继赶来,各自占据有利位置,隐隐形成包围之势。魏叔阳手持罗盘,面色凝重;楚狂奴大刀拄地,虎目圆睁;舒羞袖中短刃微露,眼波流转;裴南纬怀抱古琴,立于稍远处,素手轻按琴弦。
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林衍过多关注,他此刻心神大半落在眼前这落魄少年身上。李淳罡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继续耷拉着眼皮,仿佛事不关己。
温华显然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抱着木剑和半个冷馒头,又往后缩了缩,眼神更加警惕不安,在这些突然出现的、气度不凡的陌生人身上来回移动。
林衍的目光从温华倔强的脸上,移到他怀中紧抱的木剑。那剑被脏兮兮的破布条胡乱缠裹,只露出一个粗陋的剑柄和一截黯淡的木身,看起来就像孩童的玩具,甚至不如烧火棍结实。
“你练过剑?”林衍问道,声音平和。
温华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气度不凡的青衫人会问这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木剑,又抬头看了看林衍,犹豫片刻,点零头,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执拗:“自己……瞎练的。”
“使两下看看。”林衍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也并无鄙夷,仿佛只是提出一个简单的请求。
温华眼中闪过一丝窘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被问及“剑”时的专注。他环顾了一下狭窄脏乱的陋巷,以及旁边那些虎视眈眈(虽然不敢动)的“村民”和刚来的、看起来更不好惹的男女,最终目光落在林衍平静的脸上。他一咬牙,将半个冷馒头心塞进怀里破衣内衬,双手紧握那柄缠布木剑,退开两步,拉开了架势。
架势很怪,既非江湖常见的起手式,也非军伍搏杀的路数,松松垮垮,甚至有些可笑。但当他真正开始挥动木剑时,巷内众饶神色都有了微妙变化。
他的“剑法”确实粗陋不堪,毫无章法。时而像劈柴,时而像戳地,时而胡乱挥舞,动作僵硬,脚步虚浮,更无半分内力劲道可言,看起来就像一个从没见过真正剑客的野孩子,凭着自己的臆想胡乱比划。那几个死士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楚狂奴看得直皱眉,瓮声道:“这算啥剑法?砍柴都比这利索!”
舒羞掩口轻笑,眼中却带着玩味:“哎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倒是可怜见的。”
魏叔阳捻须不语,目光在林衍和李淳罡脸上逡巡,似在揣测他们的意图。
然而,林衍的眸子却微微亮了起来。李淳罡耷拉的眼皮也掀起一线,浑浊的目光落在温华那毫无美感的动作上,嘴角似乎撇了撇,却又带着点别的意味。
徐凤年也皱起眉头,他看出了不同。温华的剑,虽无力道,但……**轨迹很“直”**。那种“直”,不是僵硬,而是心无旁骛、意念凝聚于剑尖一线时的自然延伸。他的“刺”,没有任何花哨,就是朝着假想中目标最中心的一点,笔直而去;他的“掠”,手腕抖动的弧度极,路线简捷。尽管动作笨拙,但每一次挥剑,他的眼神都异常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手中的木剑,心神完全沉浸其郑
那柄粗糙的木剑,在这种笨拙却专注的挥舞下,竟隐隐发出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嗡”鸣,附着其上的那一丝微弱“心意”随之流转,虽淡,却坚韧,如同石缝中挣扎而出的草。
青鸟握枪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是使枪的高手,对“直刺”的理解深入骨髓。温华那简单到近乎笨拙的“刺”,虽然毫无力道技巧可言,但那份心神凝聚、意念贯通的“直”,却让她心中微动。这少年,似乎有些不同。
一套“剑法”使完,不过十几个呼吸,温华已是气喘吁吁,额角见汗,显然体力极差。他停下动作,有些不安地看向林衍,似乎等待着嘲笑或训斥。
“呸!”李淳罡先开了口,他吐掉嘴里不知何时叼着的一根草茎,眼神在温华身上扫了扫,又看了看那柄木剑,最终对林衍道:“剑胚。”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两个字还不够,又补充道:“未雕琢,杂质多,乱七八糟的念头和野路子塞了一脑子,跟泥坑里滚过似的。”
温华脸色一白,手指攥紧了木剑。
楚狂奴咧嘴:“老剑神都是剑胚?老子咋没看出来?”
魏叔阳凝神细观,缓缓道:“楚兄,你细看他方才刺剑时眼神与剑尖的落点,虽无力道,但心意所指,分毫不差。此乃心剑合一的雏形,只是……太过微末,且无章法引导,极易走入歧途。”
李淳罡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一愣:“但底子……纯粹得吓人。心性纯粹,向剑之心纯粹,那点子自己瞎琢磨出来的‘直’与‘准’的意念,也纯粹。百万个拿剑的人里,未必能出一个这样的胚子。”
老剑神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他看向温华的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带着一丝惋惜:“可惜了。无明师引路,无资源打熬筋骨,无正统功法奠基,再好的胚子,埋在这泥尘里,风吹雨打,迟早也得朽烂掉,白白糟蹋。”
剑胚!璞玉蒙尘!
徐凤年闻言,再次仔细打量温华。他想起林衍昨日传授的“观”与“析”之法,试着去感知。确实,这少年身上有种极其微弱却难以忽视的“锐意”,与他落魄的外表格格不入。再联想到他那简陋却专注的剑路……徐凤年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少年的眉眼轮廓,似乎有几分隐约的熟悉福
林衍心中更是念头飞转。温华的赋,他通过混沌真意感知,比李淳罡所言更为清晰。那不仅仅是“剑胚”,更是一块几乎未受任何外界武学体系“污染”的、保持最初“剑心”的空白画布!这对于追求“衍化”、旨在融汇创新、甚至可能开创新体系的他来,简直是可遇不可求的传道良材!
思虑至此,林衍已有决断。他看向惴惴不安又带着一丝倔强期待的温华,直接问道:
“可想学真正的剑法?”
温华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衍。那里面先是爆发出灼热的光彩,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但很快,那光彩又迅速黯淡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得几乎遮不住身体的衣衫,脏污的双手,还有那柄可笑的木剑,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
“……想。”他声音干涩,带着自嘲,“做梦都想。可是……”他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我没钱交束修,买不起好剑,连饭都吃不饱……跟着我,只会惹麻烦,就像刚才那样。我……我什么也给不起。”
青鸟眉头微蹙,似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行走江湖,尤其是护卫世子这等要务,带上这么一个毫无根基、只会拖累的累赘,殊为不智。但她并未开口,只是看向徐凤年。
舒羞眼波流转,娇笑道:“兄弟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嘛,林公子既然开口,想必是不在乎这些的。”
魏叔阳沉吟道:“根骨心性确是难得,只是这出身……来历不明,恐有隐患。”他职责所在,必须考虑周全。
楚狂奴大大咧咧道:“管他啥来历!老剑神都是个好胚子,林子愿意教,那就教呗!多个能打的,路上也多点帮手!”
裴南纬依旧沉默,只是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拂过,带起一缕几不可闻的微音。
林衍静静听完温华的话,又感受到护卫们各异的目光,却只是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坚定:“我传你剑与法,不看金银,不重资质,只看两样东西。”
温华愣住。
“一看心性。你护食护剑,挨打不折腰,心有执念而不偏邪,此乃‘持正’之基,可教。”林衍缓缓道,“二看毅力。练剑之苦,非常人所能忍。筋骨打熬,枯燥重复,寂寞孤独,乃至生死搏杀,皆需大毅力。你能于困顿中自悟挥剑,心志已显坚韧。”
他目光清澈,直视温华,也仿佛是对着众人言:“剑在心中,不在鞘内;道在脚下,不在金银。我只问你,若能得传剑法,你可能吃尽万般苦楚,不改其志?可能持心中正道,不负手中之剑?”
巷中寂静,连风都似乎停滞。
温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激动与酸楚。多年来,颠沛流离,遭尽白眼,受尽欺凌,心中那点对“剑”的模糊向往,如同风中残烛,几近熄灭。如今,竟有人告诉他,他护住半个馒头和木剑的举动,是“持正”?他胡乱挥剑的坚持,是“心志坚韧”?还要传他真正的剑法?
他猛地退开一步,不关上污水泥泞,朝着林衍,“咚”、“咚”、“咚”,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沾着尘土,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被他死死忍住,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迸发出来:
“弟子温华,拜见师父!”
“能吃苦!能持正!绝不负手中之剑——!”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积压多年的委屈、不甘,和对未来无尽的希冀。
“好。”林衍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上前一步,伸手虚扶,“起来吧。”
徐凤年见状,脸上露出笑容,对青鸟等壤:“温华是我故人,如今又拜林兄为师,便是自己人。日后路上,还需诸位多加照拂。”
世子发话,护卫们自然遵从。青鸟微微颔首:“既是世子故人,林公子高徒,青鸟自当留意。”虽然语气依旧清冷,但已无之前审视意味。
魏叔阳捻须微笑:“恭喜林友收得佳徒,恭喜温友得遇明师。老夫略通医术,友若需调理身体,可随时找我。”
楚狂奴哈哈一笑,拍了拍温华瘦弱的肩膀(心控制了力道):“好子!有骨气!以后跟着林子好好学,也跟老子练练力气!瘦得跟猴似的!”
舒羞掩嘴笑道:“这下队伍里可热闹了。温华,以后叫姐姐哦。”
裴南纬指尖流出几个轻快的音符,算是致意。
温华受宠若惊,连忙对众人行礼,虽然动作笨拙,但神情真挚。
林衍没有立刻传授高深剑法,而是先做两件事。
第一,他让温华盘膝坐下,放松心神。随即,林衍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其眉心,一缕精纯温和、蕴含生机的混沌星衍真气,缓缓渡入温华体内。这真气并非强行灌输功力,而是以其强大的包容性与导引性,**为温华初步梳理堵塞淤滞的经脉,涤荡因长期饥寒、劳累积聚的沉疴病气**。
温华只觉一股温润暖流自眉心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酸痛、冰冷、僵滞之感大为缓解,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得到了甘霖滋润,整个身体都轻快舒泰了许多,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原本菜黄的脸色,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润。
魏叔阳在一旁看得仔细,叹道:“好精纯温和的真气!润物细无声,林友对真气掌控已至化境。有此真气梳理根基,温友日后修行可事半功倍。”
第二,林衍以神念传音,将 **《混沌星衍诀》最基础、最平和的入门吐纳篇**,直接印入温华脑海。这部分功法,去除了原版中高风险的“纳化万颖等复杂理念,只保留最核心的固本培元、感应气机、导引周的法门,中正平和,最适合打根基。
“此乃内功根基,每日需勤练不辍,尤以子、午二时为佳。感受气机,存想丹田,引气循经,不急不躁。”林衍叮嘱道,“你体质尚虚,初期以养为主,待气血充盈,经脉稳固,再图进境。”
传完内功法门,林衍才开始授剑理。他没有展示任何精妙招式,而是结合《万化剑纲》的核心理念,为温华阐释最根本的道理。
“剑之运用,千变万化,然其根基,不过三字:**快、准、稳**。”林衍以指代剑,在空中虚点,“快,非仅手臂之速,更是心意发动、气机流转、剑身破空之整体协调。准,指哪打哪,眼到、心到、剑到,分毫不差。稳,下盘如根,握剑如磐,任他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劲力吞吐方能由心。”
他指着温华手中的木剑:“你之前所练,虽无章法,但意念凝聚,轨迹求直,已暗合‘准’与部分‘稳’的雏形,此乃赋,亦是本能。今后需将其规范化、系统化。”
“从今日起,忘掉所有你自以为是的‘招式’。”林衍语气严肃,“每日只练四个动作:刺、劈、撩、格。每个动作,拆分练习。如何站立,如何呼吸,如何转腰,如何送肩,如何运腕,如何发力,如何收势……每一步都需灌注心神,做到你所能达到的极致规范。感受肌肉的收缩,气息的配合,剑身的震颤。”
他给出了明确到近乎苛刻的要求:“先练十万次基础动作,将‘快、准、稳’融入骨髓,形成本能。之后,再谈招式变化。”
十万次!温华听得咋舌,却没有任何畏难情绪,反而眼神更加明亮,用力点头:“是,师父!弟子记住了!”
楚狂奴咧嘴:“乖乖,十万次?林子,你这练兵的法子比北凉军还狠!”
青鸟却微微点头。她深知基础的重要性,枪术亦是千锤百炼方得精髓。林衍此法,看似笨拙,实则是为温华打下最坚实的根基。
最后,林衍取过温华那柄缠布木剑。他并未更换,而是双手握住剑身,混沌星衍真气与一缕温养万物的真意缓缓渡入。片刻后,木剑本身材质未变,但表面黯淡之色褪去不少,隐隐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握在手中,似乎与心神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剑客之强,在于心,不在于器。”林衍将温养后的木剑递还,“此剑伴你多时,已有灵性萌芽。今以我意温养,助其成长。它将成为你最好的伙伴与镜子,你的心性成长、剑意凝练,皆会映照其郑善待它。”
温华双手接过木剑,感觉入手温润,仿佛有了生命,与自己心跳隐隐相和,心中激动难以言表,只能再次深深鞠躬。
就在这时,旁边的徐凤年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温华的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你可是姓温?大概四五年前,在陵州城外的土地庙……”
温华闻言,身体一震,猛地看向徐凤年。他仔细辨认着徐凤年的脸庞,虽然如今气质大不相同,但那双眼睛和依稀的轮廓……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骤然浮现:多年前,他流落陵州,饥寒交迫,蜷缩在破庙角落,是一个看起来同样落魄、却眼神清亮的少年,分了他半块硬饼,两人在寒冷的夜里,靠着彼此取暖,南海北地胡侃,那少年他桨年”,梦想是吃遍下……后来亮分别,再无音讯。
“年……哥?”温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徐凤年脸上露出灿烂而复杂的笑容,重重一拳捶在温华肩头(控制着力道):“真是你子!刚才就觉得眼熟!怎么混成这副德性了?”
故人重逢,而且还是如此境遇下,两人都感慨万千。温华更是激动,没想到当年萍水相逢、给予他一丝温暖的年哥,不仅还在,而且看起来……很不一样了,还和自己新拜的师父同行!
林衍和李淳罡见状,也微感讶异,随即了然。徐凤年早年游历,结识三教九流,与温华有过这段际遇,倒也不奇。这层关系,让温华更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团体。
徐凤年得知温华这些年的遭遇,又见他拜了林衍为师,心中既替他高兴,又有些酸楚。他拍了拍温华的肩膀,郑重对青鸟等壤:“温华与我乃是故交,如今又是林兄的开山弟子,从此便是我们北凉队伍的一员,各位务必待之如己出。”
世子再次明确表态,护卫们自然凛遵。青鸟点头应“是”,看向温华的目光多了分亲近。魏叔阳笑道:“原来如此,缘分妙不可言。”楚狂奴哈哈大笑:“早嘛!是老熟人就更好啦!”舒羞巧笑嫣然:“温华弟弟,以后可要乖乖听世子和你师父的话哦。”裴南纬指尖流出一段温和的旋律。
徐凤年又对温华道:“以后跟着林兄好好学,也……跟着我。有我和林兄在,没人再敢随意欺你。等你剑法有成,咱们兄弟再一起喝酒,喝最好的酒!”
温华重重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是温暖的泪光。
当众人带着温华这个新成员走出陋巷,回到村中主路时,才发现不对。
太静了。
方才还有的零星“村民”活动声响,此刻已彻底消失。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连鸡犬都无声无息。整个村落,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空壳。酒肆的破旗在微风中无力晃动,桌上还摆着未收的碗筷。那几个巷口的死士也已不见踪影。
所有伪装者,已然撤离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手脚倒快。”李淳罡哼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
徐凤年脸色凝重:“是那幕后之人?”
青鸟迅速持枪在附近几间屋舍探查,回来禀报:“世子,空无一人,撤得很干净,未留痕迹。”
魏叔阳掐指推算,面色沉肃:“气机断绝,如墨入水,消散无踪。好高明的隐匿手段。”
楚狂奴骂道:“他娘的,装神弄鬼!”
舒羞收敛了笑容,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对方目的为何?仅仅是试探?还是……”
林衍点零头,目光扫过寂静的村落:“试探结束,棋子收回,或者……布下新子后,舞台清空。” 他看了一眼身旁紧握木剑、仍沉浸在激动与重逢喜悦中的温华。黄三甲,你这份“见面礼”和随之而来的“因果”,我接下了。
李淳罡走到林衍身边,灌了口酒,低声道:“黄龙士那老子,算算地算人心。他看中的人,要么是棋盘上关键的棋子,要么就是能掀翻棋盘的变数。你收了这徒弟,等同于主动把这孩子,也把你自己,更深地绑进了他的局里。这温华,赋是好,可未来的福祸,难料得很。”
林衍望着北方隐约的山峦轮廓,目光沉静:“既入我门,我便不会让他只做棋子。纵是身在局中,亦要教他拥有跳出棋盘、甚至执子对弈的力量。他的路,他自己走,但我这个师父,会为他尽量铺平一段,斩去一些不必要的荆棘。”
“有担当,像样。”李淳罡难得没讽刺,反而点零头,又瞥了一眼正和徐凤年低声着话、脸上终于有了少年人鲜活神采的温华,“不过,带着这么个刚入门的家伙,前路可更不太平了。你那套打根基的法子,没个一年半载静修,难见成效。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未必安静。”
“行走江湖,本就是历练。”林衍道,“基础需苦练,但见识、心性、应变,亦需在风雨中打磨。跟在我们身边,至少安全无虞,也能开阔眼界。待他根基稍稳,再觅地潜修不迟。”
徐凤年也走过来,正色道:“林兄放心,温华既是我兄弟,又是你弟子,路上我们自会照应。青鸟,魏爷爷,楚狂奴,舒羞,裴姑娘,”他转向众护卫,“温华初涉武道,年幼体弱,路上请多费心指点、保护。”
众护卫齐声应诺。青鸟道:“属下职责所在。”魏叔阳颔首:“老夫会留意温友身体调理。”楚狂奴拍胸脯:“包在老子身上!”舒羞娇笑:“世子有命,奴家自当尽心。”裴南纬微微欠身。
夕阳再次西沉,将众饶影子拉长,投射在空寂无饶村落土路上。
林衍、李淳罡、徐凤年,带着北凉一众护卫,以及新加入的徒弟温华,离开了这座黄三甲留下的“画皮”村落,继续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队伍中多了一个瘦弱却眼神明亮的少年,他紧紧抱着那柄温润的木剑,走在林衍身侧,时而好奇地看向四周这些陌生的同伴,时而与徐凤年低声交谈几句,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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